宫忱依旧睡得安安稳稳。
徐赐安好像明白了什么。
剧烈的心跳声在胸膛里渐渐平息,随之而来的,是面容上浮出的冰冷的讽刺。
他极其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你这个,混蛋。”
宫忱双目阖着,呼吸依旧那么均匀,任凭他说什么都没有醒来。
可是怎么可能醒不来?
除非——
徐赐安一寸寸松开宫忱的手,直到此刻才突然明白。
真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深渊不是一次又一次的不凑巧。
不是他没能说出口的心意。
不是一切悲哀的误会。
而是宫忱自己。
只要他不想睁开眼,谁也不能让他睁开眼。
谁也不能。
徐赐安霍然起身,背过身去,什么也没说,推门而出。
然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一直以来,徐赐安都太过狂妄了。
自顾自地站在宫忱面前,自顾自地说要保护他。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被站在身后的宫忱一把推开。
那句“我不需要你救我”,其实是说给徐赐安听的吧。
徐赐安手掌微微颤抖。
一点点抬起来,轻轻地覆上眼睛。
在报仇和我之间。
原来我,是这么轻易就会被抛弃的。
——
“你的师弟走了,你要去看一眼吗?”
“不用。”
“你哭了。”
转渡神息时,少年有些好奇地看着徐赐安:“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吗?”
“没有。”徐赐安擦了擦唇角的血,道,“只是有点疼。”
已经抽取了七天的修为,他的心大抵又变回了一颗玉石,冰冷而坚硬。
这滴泪,不过是神息离开身体时的疼痛带来的罢了。
正要揩去脸颊上的泪水,少年却忽然凑上来,明亮的火焰将那滴泪水和徐赐安身上的血同时卷入空中,眨眼间蒸发了,只留下一抹金红色的印记。
徐赐安不甚在意。
少年伸手去碰的瞬间,忽然小脸一皱巴:“恩人,你的记忆好苦好苦好苦啊。”
徐赐安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能力,面色一沉:“谁准你看的?”
少年揉了揉眼睛,委屈地道歉:“不是你说疼,我就想通过吸收你的眼泪,分担一点你感受到的痛苦嘛。”
徐赐安不吭声。
要不是还在给这家伙传渡神息,他现在就能甩脸走人。
“知道了知道了,”少年很快就想出办法了,热情道,“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我们就扯平了。”
他的想法和行动力都太活跃了,徐赐安还没说出一个“不”字,少年就把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火人招呼了过来。
“恩人,你好啊。”
小火人调皮的语调也和少年别无二致。
“我花了一个多月才捏好的,”少年得意洋洋地说,“容貌,声音,脾气都完全和我一样。”
“等天劫一过,我再把最后一口气给它,它就能拥有我的记忆了,到时候再送给师父……”
徐赐安何等敏锐,立刻反问:“这就是你说的准备后事?”
“是呀,”少年支着下巴,“不过你可别误会呀,如果能活着当然好,但是天劫真的很可怕的,即使有你的神息,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抗过去,所以说,如果会死的话,”
少年赤红的瞳孔满是真诚。
“我要送师父一个永不熄灭的我,在我死后继续陪着师父。”
徐赐安沉默了良久。
“阎金,希望你能活下去。”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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