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嬷嬷怎么说?”崔鹤雍似乎理解一丝此言深意,却不能确认,急忙追问。
四下无人的院落,古木尚未沾染春意,枝头仍旧料峭,梁道玄站在老宅树下,挂着比春意更和煦的笑着说道:“钟嬷嬷说,家里只容得下一个女主人,就像天底下只能一个官家。来了另一位要看要主事的,即便只是几个锅碗瓢盆和柴米油盐的琐事,那也算得上一户关起门来的大事。人一老,最怕说话没底气腰杆不硬。不过钟嬷嬷说,越是小门小户没规矩的,越爱弄这些手段,说到底,钟鸣鼎食之家做了一辈子主的大夫人,也犯不着刻薄谁来端架子。”
说完,他朝崔鹤雍嘿笑两声:“大哥,你说,那些老大人是不是把自己都当成了家里的主人婆婆,给我和洛王当做刚入门要夺去这锅碗瓢盆的新媳妇了?”
第23章 伏蛇走脉
崔鹤雍愣了须臾,继而大笑,好半天才直回腰:“你这小子,这么懂得拟比,将来考场上如若没发挥出这份舞文弄辞的本事,回来我定要不依。”
“大哥只说我说得对不对,是不是这个理?”梁道玄的笑容憨里带一丝丝坏,不多不少,狡猾得不着痕迹。
“可不是这个样子么。”崔鹤雍笑过后却是叹,轻抚古树粗糙的褶皱,又拍了拍,“朝廷的锅碗瓢盆,由这些人做主也是太久,其实早年间勋贵公卿也不是没人非议,但大多数人无非仗着家世与恩荫,没个正经官职,离这厨房的差事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吃不上一口热的了。”
“我也不是非要争这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的权。可是,大哥,一杆称,两头都稳才是平的,哪边独大,到头来整个秤砣砸落下去,下面的百姓只能拿天灵盖接。”
“但凡一家独大,权倾朝野,总不知是福是祸。”崔鹤雍熟读经史,不觉喟叹唏嘘。
“不过眼下明眼人心中,朝局虽有积弊,却也算国泰民安,可见梅相未负两代之托。为此,我对他也是敬重有嘉的,只要他不让太后和圣上进退维谷,我也不是兴风作浪的弄权擅专之人,大家相安无事,阿弥陀佛,此乃最上之情势。”
梁道玄的话发自内心,崔鹤雍更是钦佩起表弟来。
常人若得此位,不说一步登天,却也手可摘星辰,表弟却殚精竭虑小心谨慎,究其原因,仍是因那一句心怀天下。
“还有一事。”梁道玄忽然想起什么,“若是洛王殿下只朝堂上和梅相起了冲突,大哥装作听不见就是。”
“旁人都快给我们一家算作外戚了,我哪敢开口?不过这个洛王,却也不说省油的灯,想来不必我多此一举。”
“大哥也瞧出什么来了?”
二人相视一笑,崔鹤雍道:“他不愿吃哑巴亏,早装作好说话好糊弄的样子,就等这一天发作,礼部自己要折腾的人,也轮不着别人可怜他们如今被折腾。”
“不知是洛王自己想出来的草蛇灰线,还是他有一两个高人指点。”梁道玄对洛王的事了解不多,径直问道,“大哥,这洛王当年襁褓中就被封王,听说是一个雪夜里被人抱着出的帝京,赶去了自己的封地,这事儿是真的?先帝……就没给他派过教导辅佐的长史之类人选么?”
寂静院落前后无人,古树不语只伴风摇动嶙峋的枝桠,崔鹤雍却还是不放心略看了看四周,方才压低声音:“这事虽在京中不算秘密一桩,可也因避尊者之不慈,再加洛王如今境遇,变得不可言传。洛王殿下却是满月当日,就被威宗赐帝封王。据说只派去一百个戍卫护送,与几个小宫女外加一个宫中乳母陪着,其它一概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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