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实在太过逾矩,不过其余宫人看不着,而偷偷注意这边的太监总管虽说心中不虞,但眼看陈太傅有法子劝帝王多用些膳食,便佯装什么也不知道。
这件事便仿佛成了天经地义。
顾昭瑾垂下眼睫,看了眼在唇边抵了半晌的瓷勺,又看了看唇角弧度浅浅的陈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含进了嘴里。
清粥湿润了皇帝的唇齿,将颜色略淡的薄唇染上一层晶莹。
陈逐揩了揩他唇缘,挑起一颗极小的蜜饯,不过尾指盖四分之一大小,一并塞进了顾昭瑾的嘴里。
也难为他能找到这么小一块。
感觉像是被戏弄了的顾昭瑾抿了抿蜜饯,淡淡的甜含了一下就转瞬即逝,然后唇边又送来了一勺粥。
“陛下久病,食不得太多甜。”陈逐的声音带着笑,把帝王垂落鬓边的发勾到耳后,“不然该喝不下药了。”
经常要喝药的人倘若吃太多甜食,会越发难以忍受药味的苦涩与怪味,更容易发呕与食欲不振。
尤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生来味觉就格外敏感的太子,病了的时候当真是药水难进。
当时柳常都绝望到要垂泪,却发现不知怎的,陈逐竟对此很有法子,总能哄着太子不知不觉用了许多药,最后硬生生地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不过陈逐喂药的时候总关着门不让看,以至于无人知晓他是怎么做到的。
柳常明里暗里地找他打探了好几次,想学些照料太子的心得,都总是被人搪塞回来,差点因此跟陈逐急眼。
想起此事,陈逐看了眼低头侍立在一边的太监总管,眼中含着很淡的笑。
要是让这把太子捧着养的老太监知道,自己靠着嘴对嘴哺药才强灌进顾昭瑾的胃里,把他家太子轻薄了一次又一次,可不得找他拼命。
迎着陈逐的目光,顾昭瑾顿了顿,再次开口咽下了粥。
而后又是一枚极小的果脯被塞进了皇帝的嘴里。
因在想事情,陈逐这次稍有些没控制好力道,不慎把手指戳进去了一些,指尖刮过顾昭瑾的唇肉,暖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陈太傅不甚在意,瓷勺贴着碗的边缘又挖了满当当的一勺粥。
帝王却抿了抿唇,因这熟悉又陌生的触感,忆起有些久远的往事。
安和二十七年,太子时年十七。
贵妃嫉恨皇后病中仍受皇帝盛宠,遣人以其他当宠嫔妃的手笔送了一碗补羹,说是给皇后补身子。
皇后令人验过后搁置一旁,恰逢顾昭瑾去探望她,心疼儿子连日苦学,亲手将补羹喂给了顾昭瑾。却不知,贵妃在其中加了无色无味且银针难验的剧毒。
震惊朝野的投.毒太子一案就这么发生了。
顾昭瑾一夜间踩进鬼门关,东宫连日灯火通明,太医用尽浑身解数施救,却始终回天乏术。
眼看连帝王都失了信心,令人打好了棺椁只待厚葬,守着太子好几个日夜的陈逐却忽然站了出来。
总是散漫随心的太子太傅,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不顾柳常劝阻,饮尽残余毒羹,让顾忌用药过猛、唯恐加剧太子病情的太医尽管试药,以毒攻毒。
这些细节顾昭瑾当时不知,基本都是后来柳常说与他听的。
因为他只坚持到第二个白日便昏厥过去,等再有意识的时候,是被陈逐圈在怀里,对方病容疲倦,两人紧贴的唇瓣间蔓延着相同的苦涩药味。
这点涩意延续多年,从他十七岁,到如今。
期间又经历许多。
病弱、丧母、失父、夺位、登基、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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