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蹙眉,却无法说什么,只等着安排的人手赶紧劝谏完,把今日这荒唐的朝会先躲过去再说。
如今还不是陈逐势大的时候,手下可以用的人不算多,官位最高的也就礼部尚书柯道远和兵部尚书林成羽,以及前些时日刚和陈逐隐晦交谈一番,尚未确定投诚的刑部尚书符蓄宣。
兵部尚书是枚暗棋,所以今日的安排之中,首要出力之人便是柯道远。
顾昭瑾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在微胖的礼部尚书出列之后,神情波澜不惊地凝望着对方,等待柯道远按照陈逐的安排,将他的这位靠谎话连篇,受到帝王偏宠的太傅的真心话宣泄一番,搅乱寂静,拒掉婚事。
柯道远挺直腰腹,收了收略凸起的肚腩,让自己看起来更挺拔威武一些,朗声道:“陛下!臣有一言!”
群臣皆惊,为他的勇气惊讶,也为这最后站出来,真正勇于反抗的臣子而敬仰。
就连站在排前的邱孺哲和曲博景都忍不住回头,看向了这位平日里除了礼仪规制、劝皇帝开后宫之外少有言语,就连刚才同僚激愤发言时都不曾出声,而在此时竟慨然出列的大臣。
皇帝的神情没有变化,但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殿内气压越来越低,仿佛山雨欲来。
拇指摩挲着御案上的镇纸,玉扳指和镇纸轻碰之间发出很轻的脆响,明黄帷帐自金漆蟠龙柱垂下,将顾昭瑾眼底的神色笼得半明半暗。
良久,他才从喉间逸出一声极淡的笑,尾音冷淡:“爱卿不妨直言。”
金銮殿内烛火明明灭灭,照得柯道远袍角的獬豸补子似在浮动,他攥紧牙笏上前时,广袖带起一阵风,在陈逐鼓励的眼神中,声如裂帛:“陛下!”
礼部尚书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金砖上,捧笏过顶,在众人眼眸深深之中,声如洪钟道:“臣以为陛下与太傅喜结鸾俦,此乃三百年未有之盛典!臣请以‘同牢合卺’之礼定仪轨——先于太庙告祭列祖,以大典祭服行九拜大礼,再于奉天殿设百二十席琼林宴,教百官共瞻龙章凤姿。”
所有人绷得极紧,欲要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观察帝王神情,视情况助阵的表情怔了一下,而后再次裂开。
其中裂成碎片的佼佼者,是得到柯道远点头,暗表“大事已成”示意的某太傅。
意识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指令,陈逐闭了闭眼,又笑了。
如此蠢材。
顾昭瑾也笑了。
只是这笑意不明显,没能让满朝文武自那冕旒之下看得清楚,只是眉梢扬了扬,唇瓣牵起一点细微的弧度。
他不知道为何陈逐竟当真没有派人反对,但是不管对方心中有什么谋算,这件事已然板上钉钉,不容更改。
顶头的几位大臣,甚至是礼部尚书都说话了,其他朝臣再抗拒反对,也不过是添了几场争论。
就连文官之中最能搅事、参同僚的御史大夫于长业都在老丞相、大将军、礼部尚书的三言两语之中败下阵来,最后竟满面涨红、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不动了。
眼看帝王心意已决,两名老臣都在为其助阵,而向来循规依礼的礼部尚书也不知为何,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频频应和大肆赞扬,众臣最终垂首拱手,无异议了。
事情拍板定下。
柯道远万分积极地说起仪典一事,言道定会率礼部上下依《大雍会典》堪选吉日,赶制诏书,备下金册金宝,同时监督内官赶制仪典礼服。
皇帝看起来很满意,连说了三声好,喊他“爱卿”的语气都亲近了几分,直让礼部尚书面上的笑容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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