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拒绝的意味。
于是他道:“起码够你喝上两个月的了。”
“等等等等,你难不成想说让我把准备好的药包都卖掉,然后少让你还些?那你想错了,大夫和我说了,制好的药卖不掉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江枕玉不吃这一套,冷漠道:“医术我也略懂一些。”
应青炀一噎,随后差点声泪俱下。
“你知道我给你准备这些药花了多少银子吗?”
“你知道我每天给你喂饭有多困难吗?”
“你知道捣药这活计有多难做吗?”
应青炀情真意切,差点要把自己说哭了。
江枕玉已经发现了,不能和这人言语交锋,他向来寡言,在这人面前讨不到好。
于是干脆地把药碗往外一伸。
应青炀抬手便推。
好在汤药不多,不至于两下便泼洒出来。
两人推据间,原本放在屋子里的火炉突然不堪重负,“砰”地一声炸开了一个角。
两人动作同时停住了。
应青炀敏锐地注意到,靠在床榻上的人身体一僵,手腕后缩,做了一个向后摸索的动作,像是条件反射地准备自我防御。
应青炀回头看了一眼,便瞅到外间的炉火堆里,碎裂的陶瓷炉子碎片散了一地。
他道:“没事,就是炉子用得太久了,也是时候该换新的了,这炉子的岁数估计和我差不多。”
“我去处理一下。”应青炀叮嘱一句,便松开药碗走到外间。
应青炀收拾火炉堆的残骸,江枕玉靠在榻上。
药碗的温度缓慢顺着掌心向上蔓延,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捡拾陶瓷碎片的声音,江枕玉甚至能隐约在脑海中勾勒出应青炀的轮廓。
风雪声似乎呼号得更加凄厉,让人心里略微的烦躁感在寂静中缓慢消磨干净。
江枕玉从前做事总要反复斟酌,考量是否正确,以至于他很少冲动做事,也常常忘记,一个人做下某些决定通常都是一个闪念间。
片刻后,他端着药碗忽然问:“这个冬天冷吗?比之往年如何?”
应青炀一心二用,还能流畅作答:“确实要更冷些,雪下的太久了,估计琼州的山里,要冻死不少人,能被我捡回来,算你幸运的。”
江枕玉循着风雪声微微侧头转向角窗,“来琼州之前总听人说,这次雪灾是天罚,当今太上皇残酷不仁所致。”
应青炀一挑眉,“呦……你不是忌讳着隔墙有耳吗,怎么自己又提起太上皇来了。”
“不过要我说,有没有雪灾,又有多少人因雪灾而死,和那位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口搭话,但话语中却莫名有种笃定。
江枕玉的手微微收紧,心跳声像是缓慢跃起来的鼓点。
那边应青炀把陶瓷碎片收拾好,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
“要是真有所谓的天命存在,那他怎么只知道惩罚,不知道奖励那一套的?学堂里的夫子还知道打一把掌给一个甜枣呢!迂腐啊!!我从小到大做这么多好事,也没见着我出门就捡一筐金子啊!!!”
江枕玉:“……?”
他还没升起来的那点莫名的情绪,都被应青炀后面这遗憾的一声喊给震了回去。
他就多余和这小子聊天。就算他这次没丢了命,也早晚得因为这小子再把自己气死。
罢了。
今年的冬天太冷,这小子家徒四壁,死了又要白白浪费他一副草席,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岂不是要雪上加霜。
江枕玉再度沉默下去。
他端起药碗,将热气快要散尽的汤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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