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到了一家西瓜摊。
那个季节,西瓜还没有到时候,还算是反季水果,西瓜摊上的西瓜并不便宜。
闻风行看了眼价格,还是毫不犹豫地让老板称了一块。
西瓜是闻确最喜欢的水果,闻确小时候的大部分照片都是和西瓜的合照,因为郑云说过,闻确小时候特别淘气,只有吃西瓜的时候才能安静地拍照。
对他来说,连着两年多都几乎没有出过门的儿子,今天居然能破天荒地和他们一起逛夜市,闻风行乐呵得不行,乐得像闻确刚出生的那天,看着护士抱出来的那个小白肉团子。
老板挑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用擦得锃亮的细长西瓜刀在西瓜上划了一圈,之后把刀插进西瓜里,斜撬一下,通红的瓜瓤一下子露了出来,闻风行满意地点评:“这瓜真不错!”
老板扯出一段保鲜膜,刚打算盖在西瓜肉上,就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
闻风行和老板同时看过去,是两个突然吵起来了的中年人,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两句没说好就开始破口大骂,刚才推搡的过程中,其中一个人撞到了正在包西瓜的老板。
其中穿白色半袖的男人抓住另一个男人的衣领,全然不顾周围的目光,声嘶力竭地大叫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在我家干了什么,说是修水管,谁信啊!都是男人,我不知道你?”
另一个挣开他的手,后坐力让白色半袖后撤了几步,又撞到了西瓜摊。
还没等另一个人说话,闻风行和周围几个行人迅速凑了上去,把两个人拉开。
“好好说好好说,有啥事解决不了。”闻风行拉着白色短袖,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递到白半袖眼前,“来一根?”
不等白半袖反应,闻风行突然感到一阵凉意,再想说话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与此同时,周围响起众人恐怖的惊叫声。
闻风行有些疑惑地看向郑云和闻确所在的方向,只见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正用一种极度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
他低头看去,头下方不知道哪里,汩汩的血流像打开的水阀,喷溅出来。
眼前是那另一个男人,攥着西瓜刀的手,鲜血一直蔓延到小臂,满地都是飞溅的血滴,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闻风行痛苦地叫了一声,却因为被切断了喉管而没发出任何声音,他捂着脖子慢慢倒下。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那一瞬间,生死都是那一瞬间。
一瞬间天翻地覆,一瞬间阴阳两隔。
上一秒还在给他买西瓜的爸爸,下一秒就倒在了冰凉的地面流不尽的血泊中,他听见身边的郑云惊天动地地惨叫了一声,然后飞奔到闻风行身边,从满地的鲜血里试图把人捞出来,她大叫着闻风行的名字,却哭得听不出来在说什么,她抬起闻风行的身体才发现,闻风行的头和身体只剩一点皮肉连着,头从她臂弯垂下,她快被吓死了,发出不成人声的哀嚎。
闻确站在原地,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感到自己有一种诡异的平静,看着郑云崩溃,疯狂,看着闻风行那双不闭的眼睛,他静静地打120叫救护车,和周围人一起忙前忙后,看着警察把那人带走,看着救护车开走,看着殡仪馆的车开进来,看着人被黄色的裹shi袋拉走。
直到郑云跟着殡仪馆的车离开,周围的人群逐渐散去的那一刻,他站在满地的鲜血前,想起也就一个小时前,闻风行还提着这一路买的小吃,站在西瓜摊前说这西瓜真好诶。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他躲不开,也逃不掉。
几个月后,郑云积郁成疾,猝然离世。
如此七年,他常常梦到闻风行被砍的那天。如果他反应再快一点,如果他能再敏捷一点,如果他还是以前那个出色的运动员,这一切的种种是不是足够他把闻风行救下来?
他也常常梦到郑云离开的那天,医生问他五十万一针的特效药打不打,他一天穷尽所有办法也没有凑够,最终只能把郑云接回家等死的那种无奈。如果他当年没有出事,如果他进了国家队,如果他赢了比赛,是不是就有足够的钱留住郑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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