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有人会来追她。
囫囵想来,她抛下夏谦独自逃离,留在长安有所牵绊的,除了陈定霁外,并无旁人。
但她直觉陈定霁并不会直接要她性命,依照她所了解的他?的性子,只会将她反复折磨——所以,当又一阵疾风掠过,比眼前的黑衣男子举剑来犯得更快更急、并迅速从身后直直射中黑衣男子大腿时,她就已经猜到了,放箭的人是谁。
黑衣男子单腿直直地跪在了她一尺开外的距离,她便只能手脚并用地退回了身后的床榻上。
利剑落地,男子反手捂着大腿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勉强而艰难地转身回望。
“来者?何人?”轩窗前的陈定霁明明是后发,身势却?堪堪这里的主?人。
他?左手前臂上紧贴的弓弩,似乎还冒着刚刚发箭时后坐蒸腾的热气。箭无虚发的宰辅看着地上男子因剧痛而逐渐扭曲的面孔,却?没有一丝一毫胜者?的快慰。
不假辞色,他?和那日晚上的驿馆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庄令涵只迟疑了一瞬,立刻逃跑的念头便充盈了她的尚算恍惚的脑海,可?四?肢百骸却?不听号令,突然想被灌了铅一样,挪不动半点。
她甚至不知道哪一个危险,才是真正的危险。
“君侯,何必多此一举?”黑衣男子显然也是齐人,语气中带了一丝习惯的尊敬。
面对陈定霁的步步紧逼,黑衣男子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反倒咬牙切齿,“庄氏女勾引君侯,秽乱我大齐朝纲,本来就是罪无可?恕。小的不过替君侯清理门户,免得君侯受此女蛊惑,容她继续作恶,君侯,莫要执迷不悟。”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倒是被你们说得如此悦耳,”陈定霁不紧不慢地俯身,捡起?了男子落在地上的佩剑,利落地搭在了男子肩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我可?以饶你不死?。”
“君侯,小的是为君侯着想。”男子分?明大汗淋漓,却?完全没有松口之意。
“既然你不说,那就让我猜一猜。”陈定霁气定神闲,甚至有空抬眼看了看仍在床榻上瑟瑟发抖的庄令涵,“斛律氏当年在关外,也算是一支骁勇善战的草原豪杰。从龙入关这么多年,养了这许多的英雄好汉,不去上阵杀敌、保卫家国,非要来做这背后杀人放火的龌龊勾当,我作为一个汉人,都甚是觉着可?悲可?叹。”
那男子咬了咬牙,却?始终没有出言反驳。
“当日周太子萧毅醉后妄为,当街刺杀了你们斛律氏的宗亲,你们见我没有松口让萧毅杀人偿命,所以擅自做主?,买通铭柔阁后厨的一名?小厮,想要给萧毅下慢性毒药,让他?七窍流血而死?。”
陈定霁转了转剑柄,那男子汗湿的脖颈登时流下一道血泉,将剑身沾湿。
“却?不曾想,中途来了个精通医理的庄氏,给萧毅解了毒不说,还向我如实告知了此事?。于是你们又生一计,杀了周使二人,独留庄氏和她那夫婿活着,好将这不清不楚的杀人罪名?,统统嫁祸到他?二人头上。等此事?风头过了,再伺机杀死?萧毅,对不对?”
他?的声音如深潭,夜阑风静,却?根本不知底。
“小的愚昧,听不懂君侯在说什么。”男子死?死?攥着大腿后侧那支深入筋骨的箭,脸色发白,“小的只知道,君侯的未婚妻是太后的内侄女,是漠北草原上最为美丽最为潇洒也最为高?贵的斛律小姐。太后娘娘不允许君侯的身边有别的女子,更不允许君侯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更别说这名?女子是敌周的有夫之妇了。所以,无论庄氏逃到何处,纵使是天涯海角,都必须要斩草除根。”
“很好,”陈定霁脸上泛起?了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终于肯交代了。”
屋里传出的动静不小,可?屋外的几?人,全都没有闯入的意思。
——也对,他?们闯进来作甚,不过是妄送一条性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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