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淮明没有主动问,只是搁下水杯,静静坐等她做好准备、愿意开口。
四目相对,触及那沉稳温和的眼眸,方宜的心忽然彻底平静下来,所有先前的那一点不安、踌躇都消散在玻璃般清澈无边的湖面上。
“对不起,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她打开那张半年前的骨髓移植配型报告单,递给郑淮明,“那天我去你办公室,正好遇上护士来送报告……”
方宜缓缓地叙述着,事无巨细,从那张报告单开始,到对遗书的内容产生怀疑,再到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郑淮明久久不语,薄唇轻抿着,直视着她的目光渐渐垂下去。
“李桂兰的猜测……这么多年过去,有可能也留不下什么痕迹了。”她哽咽了,紧握住郑淮明的手,试图给他一丝力量和支持,“虽然我知道,要再次面对这件事,你一定会很痛苦……可我觉得不能不告诉你……”
寂静的雪夜,唯有风呼啸冲撞着玻璃。
郑淮明始终没有追问,也没有回答,仿佛只是将这些话听下去,就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他眉眼平静,如同一片深沉无底的海洋,身体却紧绷着,微不可见地轻轻颤抖。
“要不要再查下去,我尊重你的选择。”方宜盈满水光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他,无比郑重地说,“但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陪着你……”
或许将往事查清是正确的选择,可她切身体会过郑淮明的痛彻心扉,不愿再用话语给他哪怕一点点压力。
方宜前倾上身,极其温柔地将男人颤栗的肩膀拢进怀里,就像他无数次对她做的那样。她将脸颊轻轻靠上去,像是在安抚一个脆弱的孩子,从上至下抚摸着他的脊背:
“郑淮明,你不会再孤单了,这辈子、下辈子……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如果他不愿再触碰那片溃烂的伤疤,她也下定决心,慢慢将他心中那片荒芜用篱笆围起来,悉心浇水、翻土……不期望能长出什么样漂亮的花朵,唯独愿他不再轻视、伤害自己。
雪落无声,寂静中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颤抖逐渐平静下来,方宜听见郑淮明沙哑的声音说:“好……我们一起去。”
他的小臂缓缓抬起,环在她的腰上,开始回应这个温暖的拥抱,一点、一点收紧。
方宜眼眶再一次潮湿,她轻轻重复着他的话:“好,我们一起去……”
两个人就这样久久依偎着,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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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市儿童福利院坐落于城北郊区,几年前刚刚翻新过,两座四五层高的小楼,中间是一片操场。
郑淮明出生年份前后,郑国廷有过一个为弃婴案打官司的记录,如果想要通过人情关系抱养,这家福利院的可能性最大。
两个人收到消息赶来时,恰逢日落。昨夜薄薄的雪已经化了,几个孩子在门口踢球玩耍,欢笑声不断。
值班的陈老师约莫六十来岁,满是皱纹的脸上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温和慈祥。联系的老同学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她耐心地询问了一些问题,带他们走进办公楼。
路上沉默,方宜有些不安,牵着郑淮明的手不自觉攥得越来越紧。
她悄悄注意着他的神情,哪怕只是咳嗽一声,都明显紧张。
郑淮明笑了一下,轻柔松开她用力到发红的指尖,转而十指相扣:“放心,我没事……”
档案室在二楼,朝南,夕阳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满是纸张油墨的气息。
陈老师让他们在会客区稍作等待,背影消失在档案架后。过了十多分钟,她取出一册老旧破损的塑料夹搁在桌上。
三十多年前的登记簿,泛黄缺角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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