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略点了点头。
他转念又起一题:“钱钟书先生曾评红楼的太虚幻境,说曹雪芹把镜花雪月煮成了醒世汤,那在你眼中,文学的真实性,和这混珠的鱼目比,是否类似?”
陆老每题皆以菜起,文学典故信手拈来,温言在心里不得不感慨老一辈学者在学术上永无止境的求知态度。
她想了会儿,目光扫过桌面一道羹糊,笑了笑:“我是个蠢人,文学的真实性么,我从来不去思考。但我眼中文学的真实性,或许就像这碗羹。”
“怎么说?”
“做得好的羹,能看见原材原料,可被勺子一搅,就没了原型,真实虚幻,从不对立。”她吸了口气,“就像博尔赫斯在《阿莱夫》里写的那样,一枚硬币正反两面同时显影……”
一深聊起来,便酣畅不知时光流走。
直到雕花窗外惊雷乍起,瓢泼大雨落入院中,拍起窗棱声响。
许承书才意犹未尽看看表:“竟然下午四点了。”
周重山笑着感慨:“过去看纪录片,总被联大时期动荡环境下□□学子们对真理的探索和知识的渴求打动。也总想为何如今见不到这样的场景。是环境太过安逸?还是社会不允许我们的学子静下心来求知。不管如何,今天总算圆我自己一个愿。”
他举起杯向陆文钦,也向温言:“敬二位。”
温言连忙站起来举杯回敬。
“我也很感谢校长与院长给我这个机会,能和陆老深入交流。”她笑着拨动乌发,“院长先前总说我的论文差了些风骨,今日和陆老一番谈话,总算叫我知道这风骨当从何处起。”
“多谢诸位老师。”她执起桌上清茶,一饮而尽。
“一杯清茶,叫你这个小妮子喝出江湖豪迈气,这是作弊。”许承书打趣她。
陆文钦忽而朗笑着叫来从中午起便一直守候在门外那位壮汉。
壮汉递上一个公文包,陆文钦打开包,取出一本手札。
他将手札推向温言:“后生可畏。钱公当年批注‘文心如水,随物赋形’,和你刚才的羹糊说倒不谋而合。这册子夹着枚威尼斯银币,是当年朱光潜先生赠我的但丁诞辰纪念币,你收着。”
温言这下真的惶恐起来,连连推说不敢收长辈的礼。
“拿着吧。”陆文钦话里带上一丝怅惘,“也有许多年无人同我这样畅聊,小姑娘真的很不错。”
“你我二人,算得上,投缘。”
陆老夸了温言两次不错,但第二次多了“真的”二字。
无疑已是对温言莫大的认可。
她压住喉头哽意,平复心情接过册子:“那以后有机会我多来陪您聊天,您可不要嫌我烦。”
“只怕年轻人嫌我老头子啰嗦。”陆文钦笑着感慨一句,“我那孙子,有你一半儿会说就好咯。”
“晚上还要和孙子吃饭。就不陪你们两个老东西了。”
周重山笑说:“陆老也很多年没见他了吧,前些日子刚替京大解忧,劳烦陆老替我谢谢他。”
“谢什么,毛头小伙子给国家给学术做点贡献,那不是很应该的吗!”
卸掉了学术氛围,闲话起家常,温言才在陆老身上瞧见一点普通老者的形容。
“走了。”陆老潇洒,来去都不拖沓。
人走出去好一阵儿,温言才好意思问:“陆老孙子,也是什么学术大牛吗?是哪位人物?做了什么贡献?”
“那位贡献可就大了。”周重山笑眯眯地,“不过嘛,还能多贡献点儿。”
“温言你努努力。”校长直接拍着她肩头说。
温言茫然地指指自己:“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承书才想起来还没介绍,一拍大腿:“诶,老陆头那孙子,温言你不是也见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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