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当最后一角衣没入缝隙,那不稳定的通道在他身后缓缓合拢,仿佛从未出现。
屏障内侧,原简狼狈地瘫软在地,身体以扭曲怪异的姿态堆叠着,失去了骨骼支撑的肢体软绵绵地摊开,像一滩被抽去骨架的烂泥。
他花了几息时间,才慢条斯理地将将断裂的骨骼一根根接上,脱臼的关节逐一复位。被屏障灼伤的皮肉也在魂力的滋养下缓慢愈合,只是速度远不如刚才被破坏来得快。
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维持着半瘫痪的姿态,侧躺在地,用唯一那只眼皮被烧毁,无法闭合的右眼,贪婪而专注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沈琅。
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阻隔他们了。
原简用手臂支撑着,缓缓坐起。刚接好的骨骼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对此毫不在意。
他的注意力,完全倾注在即将触碰到的目标身上。一步一步,踉跄蹒跚地走向床榻。
近了,更近了……
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乌发如墨散落在枕榻上,睡颜沉静平和。
八年前,他也曾见过这般安静,毫无戒备的睡脸。
他记得,那日清晨他与原拾进山打猎,却在林中发现了这个人。浑身是伤,衣衫破烂不堪,狼狈极了,却依旧好看得不似凡人。
就像……就像画本子上说的,从天上掉下来的、受了伤的仙人。
他那时候年级尚小,不懂什么叫惊为天人,只知道心口怦怦直跳。
哥哥起初很警惕,说这人来路不明,可能是坏人。可最后,还不是把他背回了家。
家徒四壁,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他翻箱倒柜,找出唯一一条还算干净,没打补丁的旧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沈琅身上。
他还记得哥哥皱着眉头,去后山那片险地,猎回了那只他们偷偷养了很久,本打算等过年再吃的彩羽双角兔宰了炖汤。
他馋得口水都快滴下来,心头却无半点不舍,一股脑全端给了仙人。
看着沈琅苍白的脸上逐渐恢复血色,他心里就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仿佛自己办成了一桩不起的大事。
那段时光……可真好啊……
原简的指尖颤抖着,终于触碰到了沈琅的脸颊。冰凉的,没有温度,像极了上好的美玉。
他近乎痴迷地以指腹描摹着那紧闭的眼睑、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失去颜色的唇。
……真是,好看极了。
可故事里的仙人,总是要飞走的。
哥哥说,沈大哥伤好了就会走。那时的他觉得理所当然,只是心底会有些空落落的怅惘。
后来,哥哥没有回来,那个像仙人一样好看的沈大哥也没有回来。
他被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鬼拖进了地狱。
痛苦、恐惧、怨恨,在黑暗中反复重塑他的骨与魂,把他由人磨成了鬼。
唯一不肯舍弃的念想,就是那个曾经短暂地照亮过他贫瘠童年的、仙人般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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