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转头去看,见一个披着银甲的老者站在门外,他背后别着一把巨大的战斧,斧刃冲出了右肩,在室外的日光下被映照得有些晃眼。
在他身后,还是跟着四位副官。
章有生几乎立刻站了起来,“申将军?您今天怎么——”
申集川完全不搭理那边的问话,只是目光如练地射向王济悬,冷声道,“……自己看不出好歹来,还要拿别的大夫撒气,就你身上的这种教,依老夫看,就不必谈什么尊不尊敬的了!”
王济悬顿时噎在那里,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申将军这是在记恨我们了。”
“记恨你们?”申集川冷笑了一声,他的目光扫过这屋子里穿着御医官袍的人,冷声道,“老夫记恨你们什么?记恨你们一个个打着悬壶济世的招牌去东林寺敛财?还是记恨你们靠着太医的名号从大周的王公贵族那里收好处?老夫记恨的人多了,尔等蝇营狗苟之辈还入不了我的眼睛!”
章有生膝盖一软,险些有些站不住,脸上露出些许讨好的谄笑,低声道,“……这、这是从何说起啊,申将军……”
申集川目光凛冽地扫向了章有生,后者立刻住嘴了。
面对眼前鸦雀无声的仁心堂,申集川低声道,“柏世钧呢,出来。”
所有站在申集川和柏世钧之间的医官霎时都让开了道路。
申集川这时才慢慢走近,他瞥了一眼柏世钧胸口的补子,哼笑了一声,“这把年纪了还是个医士,可见你这官当得不怎么样。”
柏世钧茫然抬头,轻轻“啊?”了一声。
“跟我走一趟吧。”申集川道。
“去哪里?”
“当然是我将军府。”
柏世钧愣了一下,“……去做什么?”
申集川皱起了眉,“复诊!”
柏世钧有些为难,低声道,“但今日是太医院例会,申将军可否等——”
一旁章有生连忙开劝,“柏太医您就去吧,今日的例会讲了什么,我稍后就让人记着,送去你案头就是了。”
柏世钧回头望了望身边的同僚,这边章有生正脸色苍白地抬手擦汗,那边王济悬面带尬色转过半张脸,其他人噤若寒蝉地低着头,不时彼此看看,交换着眼色。
柏世钧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那……就依将军的,我走一趟吧。”柏世钧握住身后柏奕的手腕,“犬子也一道同去,可以吗。”
“无所谓。”申集川冷声答道。
不一会儿,柏世钧父子和申集川所带的人就都退出了仁心堂的大厅,章有生整个人都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在了椅子上,轻轻地拉动衣领,大口呼气。
王济悬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自己首席御医的名头,怎么就挂在了这么个软蛋身上?
还未等众人真正缓过神来,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穿透长空的嘶吼——这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片刻的僵硬之后,一声斧钺挥动的重击之声传来,如同在所有人的头上当头一棒,胆子小的已经变了脸色,几个年纪轻的冲出了仁心堂的大门,向着声音的来处看去。
申集川站在仁心堂前的大院里,原本别在身后的战斧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他身前伫立着一棵枝干粗壮的老树,树干已经被他斩断了将近三分之一。
他手中力道极重,却又将那炳银色战斧挥动得无比自如,第二声嘶吼接踵而至——年轻的医官们至此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这样可怖,它毕竟来自一个久经沙场、杀敌无算的老将,曾经穿透过真正的尸山血海和焦土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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