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喊了一声,待走近时,神色才有几分肃穆起来,“……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那就要问问这个不肖子孙了。”屈老夫人瞥了一旁的屈修一眼,“要是这孩子能有讷儿一半省心,我也不至于整日为了家中的事情操劳。”
“不要这样说,修儿也是好孩子。”宋伯宗连忙道,“宝林他……可还好啊?”
“宝林一切都好。”屈老夫人用同样苍老的声音答道,“最近又排了一出新戏,都六十多的人了,还跟着戏班一起磨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宋伯宗笑了起来,摇头叹道,“这才活得潇洒啊,早早卸了担子,去过想过的日子……这种福分,我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宋家父亲和屈家母子一道往留听阁里走。
“从去年中秋之后,我就没怎么再见过宝林了,哎……”宋伯宗颤颤悠悠地叹了一声,“虽然知道他现在只是挂职,并不用来处置实务。但身边少了这么个说话的人,也确实是会觉得寂寞。”
“父……父亲……不……不……不必……觉得……寂寞。”一旁宋讷磕磕绊绊地开口,但他的表情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调侃笑意,“您……您要是……想……想……想……找人说话,儿子……陪……陪您说上三……三天三夜……也……也不累。”
宋伯宗哈哈笑起来,也抚须打趣道,“你是不累,为父听着都累。”
众人一时都笑了起来。
宋讷是宋伯宗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孩子,也是他最小的孩子。宋伯宗已然八十高龄,但宋讷也不过四十出头而已。宋讷人如其名,自幼便带着严重的口吃。
不过宋伯宗当初会给孩子起一个单名“讷”,实在饱含深意——因为他的大儿子就是因为一场口角,被几个暴民用铁叉当场捅穿了肚子,而二儿子活到十几岁,舌根下长了一颗瘤子,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瘤一破便很快去了;
所以当命里的第三个孩子出现时,他只盼望这孩子千万不要再因为口舌之故殒命,这一个“讷”字,既取讷言敏行之意,又隐隐含着“惟愿孩儿愚且鲁”这样完全相悖的愿望。
宋讷虽然口齿不清,可宋伯宗全然不在乎,甚至觉得这是孩子得了上天垂怜的证据。而宋讷后来也果真没有让父亲失望,他言语失利,但在揣摩建熙帝的旨意上却有着常人不及的天赋,故而踏入仕途不久便深得建熙帝的喜爱。
宋讷入阁时年纪还不到二十六岁,是大周内阁历代阁员中最年轻的一个——比当年张守中入阁时还要年轻三个月。父子二人深孚圣心,把持朝政多年,门下生徒遍布朝野,所谓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也不过如此了。
屈修自幼与宋讷相识,起先见他口齿不清,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等后来看到宋讷官运亨通,又只能暗自眼红他有一个好爹。
虽然两家关系很好,可屈修管着宫里的膳食,实在是没什么能和宋讷青梅煮酒论英雄的话题——而且就宋讷那条笨舌,他也从不和人论这个。
两人最大的爱好就是一起结伴去朝天街的花街柳巷,宋讷最爱纵容马车横冲直撞,看着两侧人群惊恐避让,他则在车马中大笑不止——那哭号与惊叫听起来实在痛快,比美人儿的笑闹还要让他着迷。
几人谈笑间又来到了留听阁的二楼。
风吹过池塘中的新荷,将二楼的木窗吹得轻轻作响。
留听阁这里,比深宅大院更适合谈论机要之事——这里四面环湖,视野开阔,无遮无拦,只要在湖畔布下守卫盯梢,外间便几乎没有能藏身的地方,而二楼的天顶结构又极为简单,一眼望去毫无死角,一切尽收眼底。
在这个地方说话,是从来不必担心隔墙有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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