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在临近中秋的清亮月色里十分宜人。荀鹤和姜盈川亲自作陪,下首是几位本地的官员,谢长离则与蓁蓁并肩而坐,背后围了数位仆婢。
重权在握的提察司统领,哪怕年岁尚轻,仍有端然气势,一袭深褐色锦衣在一众男儿中挺拔卓然。
蓁蓁则彩绣画衣,姿容婉丽。
前任通判的掌上明珠,非但常跟着虞夫人往各处赴宴,与扬州官场的女眷们几乎都有过点往来,也常被父亲带出去见世面。日子久了,扬州官场皆知通判虞家的女儿姿貌出
众,秉性聪颖,早就有不少人意欲结亲。
后来虞家落难,蓁蓁被没为官婢,有人打着歪主意欲将美色收入囊中,也有人颇为扼腕。
如今她随谢长离重回扬州,自是惹人留意。在场众人见谢长离对她极为照拂,难能看不出偏袒疼宠的意思?知道这枕边娇人的地位不低,每尝有人向谢长离敬酒时,总也要同蓁蓁稍微客气些,就连姜盈川都不例外。
年近四十的男人,留着短须,生了双笑眯眯的眼睛,颇有点逢人便带三分笑的架势。
同谢长离敬完酒之后,他也不急着坐下,只笑瞥向蓁蓁,道:“虞娘子天资丽色,难怪能得谢统领偏爱。咱们扬州城风光极好,谢统领难得来一趟,可得抽出些闲暇瞧瞧这里的山水。”
“自然,我这回带她来扬州,原就是想让她瞧瞧故乡,重温扬州风光。”
谢长离说着,有意无意地往蓁蓁那边倾了倾身,继而道:“说起来,姜大人如今任着扬州通判的官职,与内子也算有缘。”说话间,视线始终盯着姜盈川,锋锐暗藏时,语气也颇意味不明。
就见姜盈川目光闪了闪,似不欲迎接他审视的目光,假作低头理袖,笑道:“确实,确实。”
言毕落座斟酒,半晌没再抬头。
谢长离在狱中阅人无数,立时察觉他的心虚,席间虽未点破,却已留了意。
待歌尽舞毕,已是亥时过半。
荀鹤等人将谢长离送至门口后便各自告辞回府,官驿的仆妇掀帘请两人进去,里面灯火通明,仆婢已然铺好了床榻,连沐浴的热水都掐着时辰兑好了。桌上除了茶水果点,还备了两碗掐着时辰端来的醒酒汤,这会儿正好温热。
染秋和春溪没敢跟进来,只在门外候命。
蓁蓁平素甚少喝酒,今日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倒有点微醺酒意,便先捧着了一碗捧给谢长离,“主君喝一碗,醒醒酒吧。”
瓷碗精致,衬得她指尖纤弱。
谢长离伸手接过,见她两颊被酒意蒸得微红,眸底也有些迷醉,不似平常清澈,便知她也喝了不少。
其实方才在宴席上,那帮官员虽没少劝他喝酒,待蓁蓁也客气,却没人敢劝随行的女眷。这场宴席于她而言,更多的是露个脸让旁人知道她的分量,顺道尝一尝故乡的美酒佳肴,观赏歌舞而已。她这几分醉意,多半是自己喝下去的。
借酒浇愁罢了。
谢长离有些心疼,将那醒酒汤喝尽,也没急着宽衣歇息,只温声道:“我还有些事要吩咐林墨,你早些熄了灯烛歇下。得空的时候,会带你四处走走。”说罢,自将蹀躞解去,将掩上那身锦衣脱了,换件宽松衣裳披着,到隔壁找林墨议事,丝毫不见醉态。
蓁蓁则卸去钗环,盥洗沐浴。
薄醉之后不宜在热水里泡得太久,她泡了片刻觉得有点晕,便早早擦净,到榻上躺着。
身体有些疲累,却了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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