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稍缓,辨出了崔嬷嬷和两个小丫鬟的声音,留神一听,蓁蓁慵懒的浅笑便也落入耳中。虽说声调不高,话也不多,但比起昨日受寒后缩在被窝里满眼泪花的可怜模样,却是听得出来的轻松欢快,想必身子已然好转。
谢长离竟自松了口气,抬脚入院。
落入眼中的,便是一副极温馨的闲居图景,在明艳艳的暖阳下,浑似一家人围桌而坐,亲近而闲适。
那闲适于他而言,实在暌违已久。
谢长离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连带朝政案情压在心头的阴云都似散去些许。
倒是蓁蓁和清溪她们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收敛笑语的同时,各自拿出恭敬姿态端然行礼。连崔嬷嬷都有些怕这位威仪的主君,大抵是怕被斥责与主子同桌而食的举动有些僭越,行礼时格外恭谨。
谢长离倒没觉得失礼。
主仆间亲近些,哄着蓁蓁高兴松快,能让她忘却愁苦少想家,总归是有益无害的。
遂示意免礼,视线不自觉扫过那堆碗盏。
蓁蓁适时地道:“闲着无事,叫人做了些肉汤打牙祭,味道倒是不错的。主君来一碗尝尝吧?”
“那就尝尝。”谢长离今日倒好说话,瞧过汤色后便抬步往屋里走。
蓁蓁朝清溪递个眼色,跟了进去。
染秋忙进来奉茶,少顷,清溪也将两碗热乎乎的肉汤端了进来。
蓁蓁病愈之后已不似病中柔弱,纵有再多的情绪,这会儿早就收敛隐藏干净了,连昨日赌气冷落的事都尽力忘却,免得尴尬。
将肉汤端给谢长离后,猜得他是有话要说,便让清溪染秋都出去,连屋门一道掩上。末了,才欠身坐在旁边的椅上,含笑柔声道:“主君尝尝吧。”
温柔谦和的姿态,与昨日红着眼睛不肯理他的哀怨判若两人。细品下去,倒有几分循规蹈矩的客气隔阂。
——分明是拿他当外人。
谢长离心里隐约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为了她那双婆娑泪眼和委屈模样,他昨夜可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半天,还想着该怎么哄哄她——哪怕这事他并不擅长。
不过平心而论,他纳蓁蓁做妾原就只为稍加庇护,成婚至今甚少踏足内院,也从未留宿。加之他在外的名声凶成那样,人惧鬼怕的,她乖顺有礼却不敢亲近,似乎也无可指摘。
谢长离很快想通了,压住心底那股微妙的情绪后,就着肉汤先将闻铎禀报的事情简略告诉蓁蓁。
“主谋有了画像,我自会派人去查。倒是你——”他微微抬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这阵子可曾招惹了谁?”
这问题蓁蓁已琢磨了不下十遍,当即笃定道:“妾身并没招惹谁。不过……”
“怎么?”
“那伙人在路上伏击,不是为了图谋性命钱财,而是要活捉妾身后毁了前程。若妾身没猜错……”她顿了下,有些话不好问闻铎,在谢长离面前却能说得明白些,“所谓毁了前程,莫不是想毁掉妾身的容貌,或是清白?”
窗扇半掩,清风徐徐,她身上裙衫娇丽,双眸沉静明澈。
明明自幼娇养,未脱少女之身,昨日也被那伙人惊吓得够呛,这会儿脸上却不见半分惧色,反倒像是已有了头绪。
谢长离颇欣赏这份沉着,点了点头。
又补充道:“昨日有闻铎在,不会放任他们乱来。往后若要出城,你也可调些府里的侍卫跟随,回头我会安排。”
蓁蓁浅浅一笑,隐约能猜到闻铎为何恰好在场,却没敢戳破,只温柔笑道:“那就先谢过主君了。”说罢低头喝了口茶,温柔可人的笑意悄然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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