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凹陷也浅淡,他似乎后半夜都不在。
她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去找他。
屋外翠鸟啼鸣,空气湿暖,一走廊都是干枯的落叶,踩上去发出窸窸窣窣的脆响。
隔着老远,她就看见了坐在老桂花树下的人影,加快了步伐,小跑过去,靠近的时候却故意放轻脚步,最后一下子蹦过去,压在他背上:“子昭哥哥!”
被她压住的人猛地抖了一下,扭过头来。
“你怎么了?”宁汐被他满眼的血丝吓了一跳。
裴不沉定定看了她好一会,攥紧她的手指,哑声道:“无妨,有些失眠而已。”
她低头看他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十指修长,青筋迸出,手腕都在微微颤抖。
颤抖沿着他的手腕一路传到她心里,宁汐心头泛起
茫茫然的不安,小声问了一句:“真的没事吗?”
他身前的石桌上堆着一小堆灰烬,都被仔仔细细烧成了碎末,根本看不出原先是什么。
裴不沉摇头,沉默了一会,忽然笑道:“念念,我们成亲吧。”
宁汐一愣:“不是在昆仑丘已经成过亲了吗?”
裴不沉望着她,那双狭长的柳叶眼里深深沉沉又星星点点,宛如片羽不浮的深海,眼尾缀着水色的红,薄薄的眼皮略微有些浮肿,像是曾经彻夜大哭过一场。
“再成一次吧。这一次要正经地穿上嫁衣,拜过天地、父母……然后念念就是我的新娘了,谁也不能、连天也不能把我们拆散。”
她二丈摸不着头脑,但为了迁就大病初愈的人,也弯起眼睛:“好啊。”
“那我们先去采购些成亲要用的东西,喜服要订做,还有红烛喜被之类的东西,最好上午就买完,今日诸事大吉,就定在今晚成亲吧。”
他大步拉着她就走了出去,心神不宁地念叨着,火急火燎,仿佛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被拒绝。
宁汐被他扯着上了大街,忘忧乡此时正逢早市,挤满了前来赶集的农人村妇,热闹非凡。
裴不沉雷厉风行,说要一日买完所有东西,就当真买完了,幸好昨日晚饭时圆娘送了他们一袋银子,如今也不至于囊中羞涩。
逛完了一间布料铺,定下喜服,裴不沉丢下一串铜钱,一句废话也没有,就抱着那堆布料往下一家店去,宁汐只能拎着裙子追在后面。
就这么马不停蹄跑了好几家店,裴不沉还没说什么,反倒是宁汐累得够呛。
“逛了半日,子昭哥哥累不累,渴不渴?前头有个茶摊,我们去坐着歇一歇吧。”
裴不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开始还没听见她问话,等她纳闷地又喊了一句“子昭哥哥”,他才猛地回过神。
他的神色一时有些晦暗,应了一声,然后才低声道:“以后别叫我哥哥。”
宁汐眨眼:“那叫什么?”
“子昭、夫君,不沉……都可以,随便。”他跟着宁汐在茶摊的露天位子坐下,皱起眉头,低而快地补充了一句,“总之不是哥哥。”
茶摊小二很快为两人各上了一大杯碧螺春。
尚在正月,还不到农忙时节,茶摊上坐满了偷闲的农人,三五好友吆喝,拉扯些家长里短,说的最多的还是之前集市受刑示众前的热闹。
“你们知不知道那受害妇人是怎么死的?听说不是被柴五郎杀了,是自尽的呢!”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县衙已经下过禁令禁止宣扬此事,但在捕快顾不到的乡野,仍然要不少好事者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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