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往心里去,我就想在外面站着等,今天阳光好,我想多晒晒阳光。”娄德裕抬头看天上的太阳,“我听说那些老外有钱的都去海滩上度假晒太阳,叫什么日光浴,故意把自己晒得特别黑。没钱的才天天在家里憋着,把自己憋出一身白肉。咱们有这么好的太阳不用不浪费么?”仿佛他这么黑,也是有钱闲着没事干在沙滩上晒出来的。
张大姐心里说你都晒成黑煤球了,就别晒了。可她说了好几次,娄德裕坚持要在外面站着进行日光浴。
张大姐回来对骆培因说:“他说他要在外面晒太阳,又说外国有钱人天天在外面日光浴,这也不挨着啊。可能还是生我的气……”
“你去忙吧,这事儿就不用管了。”
骆培因开门见到娄德裕,第一眼便和自己看报纸想象的有点儿出入。这几个月干体力活儿出的汗走了娄德裕身上的精明油滑气,日光又把他好不容易积蓄起的一点勇气晒干了,使他看上去有点儿手足无措。
“进来等吧,谷翘过会儿就回来。张大姐刚来这里,对这儿的亲戚不熟悉……”骆培因并没有介绍自己。他想谷翘的爹能找到这儿来,要么是和老家的人联系上了,要么是在报上看到了谷翘的感谢信,在感谢信里他的名字篇幅很大。
娄德裕看见骆培因,没用他介绍,当然他也没介绍,就猜出他是三婚老头的儿子。除了他,家里也没那么大的男孩子。他对三婚老头的儿子记忆深刻,虽然现在也不很清楚他叫什么。
见老头子的儿子来请他进门,娄德裕也没再坚持,就进来了。
骆培因没问娄德裕喝什么,看他一脸汗,直接从冰箱里拿了罐冰可乐打开放他面前,又让张大姐切了西瓜端过来,他从报刊栏拿了几张报纸递给娄德裕:“等的时候可以看看报纸,大概一小时之内谷翘就回来了。她一直在找你。”娄德裕正要客气两句,发现对方摊了本书放面前看了起来,并没有跟自己交流的意思。
这么多年,这小子还是一声姨夫都不会叫啊!
骆培因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娄德裕就在婚礼上见过他,他根本就不想参加谷静慧和三婚老头的婚礼,他对谷静淑说,人家没特意请咱们,就是不想咱们去,给她寄点儿嫁妆得了;结果谷静淑这个一根筋愣是以为她堂妹没邀请他们是因为不想他们破费,坚决要坐连夜火车带着嫁妆过来,说是“坐火车”,其实就是说着顺口,他们是站着来的,结果人家根本不想他们来,就跟没这门亲戚似的。
这个三婚老头的儿子也是让他讨厌,当时他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做见面礼,笑着跟骆家这小子说,这是姨夫给你的红包。十块钱当时能买多少东西呀,这十块钱他是咬着牙给的,要不是为了给谷静淑撑面子,谁认识这破孩子是谁。结果这孩子就冷淡地说了声谢谢,我不要,就视他如无物地走开了,一声姨夫都没叫。他当时在心里骂这就是谷静慧说的书香世家养出来的孩子,书香世家家教就这德行,他养出的孩子远胜这破孩子百倍。谷翘还是个小不点儿的时候就会脆生生地称呼别人了。要是谷翘拿给别人家养,不知道会养出什么德行来。
他因为骆家这破孩子不叫自己姨夫生气,当然婚礼上让他生气的事很多,这只是其中一件。问题就出在只是其中一件,叠加着其他的事情,这件不怎么值当他生气的事让他非常生气。谷静淑骂他想不开,不叫正好,这十块钱留着给自己孩子买糖买点心不更好吗?最后这十块钱变成了奶糖和蛋糕,当时谷翘正学习加减法对数数非常热情,她把蛋糕和奶糖分成了七等份,让每个人都有的吃。那时候谷翘的姥爷还活着。
以娄德裕的目光看,现在的老头儿子比老头高,也比老头好看。像他爸那样的老头子都能三婚,这个不知道能闹出几婚来。
娄德裕等得太煎熬,实在口渴,他就仰头灌了小半罐可乐。如果罐子没打开他一口不准备喝,西瓜他就一块没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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