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字体,似魏晋行书的秀妍,又融合了草书的章法。谢师敏一直坚定行书应当像颜体那般端正,可此刻看到这种行草相间,体态欹侧的行书风格,他一句“有辱斯文”就要脱口而出了。
这种不端不正的东西,哪能叫行书!
但作为“旧时王谢”的那个“谢”家子弟,还是一个从小经过士族系统培育的谢家士子,审美与品鉴能力绝对不差。剔除掉那种认知不同产生的怪异后,他再仔细看那笔书法,便不得不承认:很美。
这行书很美,哪怕下笔者火候尚浅,笔画之中有的地方还按着某些规矩来,但也很美。
美人稚嫩时便能瞧出五官有多优异,待长开后,便能惊艳四方,望之无不惊叹其风致。
书法也是一样。
陆安其人才十七岁啊,年纪那么轻,还有得悟,还有得进步!这书法还能再往上走,达到精熟练达、圆润自如之境。
陆安已走出自己的路,再稚嫩那也是他自己的路!
反观……
谢师敏一想到自己都二十一岁了,练了十几年的颜体,到如今也还只是临摹,无法像他老师说的那样进入创作阶段,走出自己的风格面貌,便一阵的沉默,听那些同窗对陆安的赞赏与恭维,也觉得一时寂寞无比,与他们有了间隔。
却在这时,他同桌友人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大声道:“九郎!快来帮我和审聪评一评,我和他谁的茶好!”
谢师敏惊讶地看着戢仲澐,戢仲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他往人群里拉,于是一瞬间,潮水一般的热闹就涌了进来:“什么!审聪和翻江要斗茶?”
——戢仲澐,字翻江。
“快来让我看看!”
“你看什么啊,人家是请九郎来评一评!”
于是大伙儿又热情地把九郎簇拥过去,之前写好的那幅字等它干了之后,自然会有人将其挂到墙上。
谢师敏听到陆九郎的声音,下意识偏了偏脑袋,与其对上双眼。
九郎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发现他看过来后,那黑白分明的眼珠便浸上了笑意,冲着他友好地点头。
谢师敏很突然地,就没有那么焦躁了。
他侧头看到了桌面上那幅字。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厚积而薄发……”
这就是陆九郎的心路吗?
如果是这样,他可以理解为什么陆安才十七岁,就能在书法一途走出自己的道路了。
*
陆安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对外是陆氏子弟身份,在外人眼中她肯定学过某些风雅之事。
比如斗茶。
大薪文人喜欢把茶叶加工成茶膏,然后沸水一冲,比谁的茶汤色泽最好,谁的茶沫更白、维持咬盏状态最久,谁冲出来的茶汤表面图案更美等。
许多文化名人——不论男女都精于此道,如果想要融入文人圈子,这东西是必须学的。
陆安默默将这事提上自己的日程表,然后严峻以待看两位新认识的同窗斗茶。
脑子里都开始回忆知识点了——
茶汤色泽以纯白为上真,青白次之,灰白次之,黄白又次之。
茶沫要乳白如瑞雪,还要咬盏——就是看乳雾是否汹涌,是否溢盏而起,是否周回凝而不动,维持这个状态最久的获胜,
还有茶百戏……
“审聪,我特意让家里人从川蜀那边带了好茶回来,每斤三百,此次定能胜你。”
“九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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