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那郡主呢?为何会答应与谢某成亲?”
沈朝颜被他这招将计就计问得哑口。
这场姻亲的目的显而易见,除了政治所图,还能有什么别的答案呢?
故而谢景熙这是在告诉她,原先沈傅在世的时候,谢家或许愿为沈党。
可如今沈家失势已成定局,谢家自然再没有为其冲锋陷阵、得罪王党的必要。
思及此,沈朝颜心中泛起一股凉意,也不知是为了父亲曾经错看他人的惋惜,还是为自己险些所托非人的后怕。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道:“如今的朝纲波谲云诡,谢家或许想独善其身,可朝局却不一定答应。谢家既动过与沈家联姻的心思,那谢寺卿又如何确认王瑀不会对大人的立场怀疑?”
谢景熙哂了一声,并不看她,只冷声道了句,“那这便不劳郡主费心了。”
沈朝颜胸口一堵,真是再也忍不了他这副轻慢又无礼的态度。
她咬牙两步行至案前,侧身蹲跪下来,越过案上的卷宗和满室摇曳的烛火,逼谢景熙与她对视。
目光相接的一霎,火光跃动,两人的视线有如实质,在凝滞的空气里碰撞出点点火星。
沈朝颜向前倾身过去,与坐着的谢景熙形成一个对面俯视的角度——依然是那样一双深邃而幽黑的眸子,像一汪不可预测的暗湖。
两人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沉默对视的片刻,周围的空气突然就变得危险而灼热,像即刻就会燎原的野火。
沈朝颜弯了弯眼角,笑着道:“谢寺卿一定知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很多时候你究竟是哪边的人其实没关系,关键是,别人认为你是哪边的。”
谢景熙仍旧看她,神情肃然,不动声色。
沈朝颜笑出声来,像刚才只是跟谢景熙开了个过火的玩笑。
谢景熙的眸子沉下来,淡声回敬沈朝颜道:“时间不早了,郡主不便在大理寺久留,臣遣人送郡主回府。”
一阵风来,吹得身侧灯树上的火苗晃了晃。
沈朝颜难得见到谢景熙吃瘪的模样,私下觉得解气,便存了逗弄的心思。
于是,她悄无声息地往侧挪了挪,伸手往灯树上一盏烛灯的底座轻轻一推。
一声闷响,烛灯落地。
而谢景熙也恰在这时转身过来。
灯油溅出来,很快就湿了他袍角的一隅。
沈朝颜怔了一下,她推灯的时候可没料到会有这等意外,可等她反应过来要去抓灯座,已经晚了。
火苗顺着灯油,瞬间便点燃了谢景熙的袍裾。
好在火势到底不大,只需稍微一扑就能踩灭。
然而沈朝颜抬眼,却发现方才还气势迫人,与她针锋相对的谢景熙,此刻居然就一动不动地站着发呆,像一具丢了魂魄的躯壳。
点燃的袍角逐渐卷曲,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火势越烧越旺。
“喂!!!”
沈朝颜大喝,撩起袍摆就往他腿上扑打。
而谢景熙全程就这么怔怔地站着,不曾挪动半寸。
好在灯油本就所剩无多,沈朝颜又当机立断下手够快,不到几息的功夫,袍角上的明火就被扑灭了。
沈朝颜心有余悸,抱怨到,“你怎么回事?!”
面前的人没有声音。
她觉得奇怪,抬头看去,只见谢景熙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撑着桌案的一只手紧紧蜷握,连上面的青筋仿佛都在跟着他,不可抑制地微颤。
“你……”沈朝颜靠近,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恐惧怔得脚步微滞。
原来他方才不动,是因为被吓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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