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冕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钻到御案底下去装死。
一股燥气上来,他干脆往榻上一坐,对伺在左右的黄门道:“快!快关门!就说朕刚因为她的事被群臣唾骂,一气之下旧疾复发,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现在见不了……”
“哎哟!”
话音未落,一个小黄门的身影在菱花门上飞快闪过,“砰”的一声!
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拍打在旁侧,颤悠悠地晃了几晃。
“阿、阿姐……”李冕咽了咽唾沫,笑得勉强。
论亲疏,两人实则是表姐弟关系,但因着命格一事,李冕从小便要尊她一句“阿姐”。
而沈朝颜六岁便入宫伴读,跟李冕也算是如亲姐弟一般朝夕相处。
那时因着李冕体弱,又是先帝唯一血脉,权谋宫斗的诡计,没少往他身上招呼。
可李冕身为储君,要动他自是不容易。直到沈朝颜忽然被告知承太子命格,这个更容易的目标,就成了迷信的反贼们,活脱脱的靶子。
明枪暗箭、施毒刺杀……从小到大,沈朝颜不知因他受过多少回。
故而这句“阿姐”一出口,心里也跟着泛起一股愧疚。
他强作镇定地放下手里的御猫,挺直脊背、装模作样地对小黄门吩咐,“快把猫抱走!不知道昭平郡主对猫有风疾么?!”
小黄门应了句“是”,抱着御猫跑得飞快。
李冕扯了扯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朝服,转身对沈朝颜道:“不知阿姐前来,所谓何事?”
“陈尚书的案子,陛下怎么考虑的?”
“……”李冕无语,想他这阿姐就是这样,说话做事直来直往,从不给人什么缓冲的机会。
“哈哈哈……”他干笑两声,撩袍往御案后一坐,稳住心神道:“阿姐可是对朕的安排有异?”
沈朝颜倒是不客气,直接道:“主审得换个人,我总觉得谢景熙不可信。”
李冕态度倒是温和,只问:“那依阿姐的意思,谁合适来做这个主审?”
沈朝颜忖了半晌,而后还是沉默了。
李冕叹口气道:“这件事……朕确实很为难。”
话音落,他又颇有些担忧地看向沈朝颜,却见她一张脸都隐在菱花纹的暗影里,看不清神色。
她沉默了半晌,才落寞道:“父亲是刑部侍郎出身,你我都知道,若不是先帝托孤,他本不愿接手右仆射一职。
你根基未稳,朝中左相势大,之前因着父亲的原由还能制衡一二,如今父亲已去,王党必借此败坏父亲名声,打压沈党……又或者整件事本就是王党筹谋……”
李冕没说话,表情却难得端肃了起来。
先帝崩时,他年未束发,左相王瑀于朝中势力庞大,若不是当初沈傅临危受命、力挽狂澜,大周也许已经不是李家的大周。
故而沈傅既是他的恩师,也是朝堂肱骨,于公于私,李冕都不该置之于不顾。
“只是如今这件事,若真是王党谋划,怎知这又不是他们的诱饵,借此更快铲除老师留在朝中的势力?”
一句话问得沈朝颜无言。
她忽然记起,前些日子收到霍起的信件,便是说王党手下的几个监察史,似乎已经找了由头,开始在清查他们振武军的军饷。
左右衡量,这件事阴谋也好、阳谋也罢,都不是她该去参合的。
两厢沉默,李冕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沈朝颜道:“好在这件案子交给的是谢寺卿,他谢家一向忠君爱国,不参与党争,想必此事上倒也可信一二。”
不说还好,听李冕这么一提,沈朝颜就是一肚子气。
她转了转残留着痛意的手腕,语气不悦地道:“没撕下面具之前,人人都可以忠君爱国、不涉党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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