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没有到最后联通九重天的长度。
每一个台阶只能放下一只脚,所以两只脚要不停地轮换,才能继续往前走。
无法停下,没得回头。
——这是一条不归路。
没有人比离鼎天更加清楚。
他已经在世间蹉跎痛苦千年,如果此刻放弃,才是真的成为了笑话。
他的血会成为引子,带着它们的血肉和怨恨一步步补全整条登天路。
离鼎天双手合十,低声道:“再帮我一回吧。”
“哪怕只是为了……”
“折磨我。”
登天路有九九八十一个台阶,越往后只会越痛苦。
所以……
他们会同意的。
“吾友,何苦至此。”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自脊椎骨上浮现,他身着飘飘白衣,无论是服饰还是神色,都昭示着他是已经死去很久的人。
他手持酒葫芦,明明生的仙风道骨,却是个实打实的酒蒙子,脸上总带着醉酒的红晕,倚着自己的剑双眼迷蒙,看到离鼎天的那一刻,他还有心情笑出声。
全然不顾自己破了个大洞的胸口在笑起来时何其恐怖。
他举起酒杯,笑着对离鼎天说:“来一杯否?”
离鼎天记得他。
他们曾在桂花树下对斟,争辩到底是九月酿的石榴酒香甜,还是三月酿的桃花酒更有韵味。
他们并肩走过山水万千,品酒中人间百态。
可最后,离鼎天却在他伸手邀饮时,将他剖心斩首。
离鼎天接过他的酒,一口饮下。
这杯等了千年的酒,早已在岁月的催化下变得苦涩无比,苦得像是把世间所有的苦痛都浓缩在这一杯酒里。
可他却笑着问:“这是我酿的桃花,甜么?”
离鼎天倒置酒杯,以示自己没有避饮半滴,然后笑道——
“甜。”
他听闻这个答案,笑得前仰后合,露出只剩一点皮肉作头和身子连接的脖颈处,伤口新鲜如初。
他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双手一拍:“罢罢罢!那我就再助你一回!”
说罢,他一边仰头往嘴里灌酒酒,一边手持利剑飞舞,刀光剑影间,将那些攀附在离鼎天身上的恶灵通通斩于剑下。
酒水从他空空的颈脖处流出,但他毫不在意,只是依然眯着醉醺醺的眼睛,对着往上走的离鼎天,低声一句轻吟——
“天欲晚来雪,能饮一杯无?①”
好友啊好友,哪怕你斩我于剑下,杀我于桃花树下,可天晚了,要下雪了,你还能再与我喝一杯暖酒吗?
前尘往事,不如斟酒一杯,向我赔罪。
爱饮酒的好友留在过去,爱吃糖的养子却站在上面的脊椎骨等待。
离鼎天也记得他。
刚出生的他只有小小一个,他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团云。
从爬到会走,从摇摇晃晃地握剑,到名震一方的剑客,离鼎天亲眼看着他从懵懂到意气风发。
他真的很了不起。
只身闯入仇人的地盘,在万人中取仇人项上人头,从万人包围中杀出,回到自己身边。
哪怕身受重伤,在自己妄图取其性命时,仍然奋起反抗,甚至差点将自己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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