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特助仔细打量过这位让路氏两位当家主人都格外在意的席昭同学,见过无数风云人物的眼,一时竟也判断不出前者的深浅。
心头一沉,他已预感接下来的谈话绝不会按预想方向进行。
“席同学,我们少爷很看重你这个朋友。”
席昭唇角微勾,不知是赞同,还是嘲讽特助口中自欺欺人的“朋友”。
勉强用面瘫维持住语气, beta继续说到:“夫人很关心少爷,想必你也能察觉少爷同样在意夫人,即便他们一时有些误会,但血浓于水,亲人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我们少爷性格倔强,脾气上头,难免一时想不清楚,席同学比他成熟,应该更能明白这些浅显道理。”
“梁先生,”席昭表情不变,“您不妨有话直说,什么深的道理、浅的道理,我听不太懂。”
习惯迂回弯绕的节奏一乱,可特助毕竟是见过不少场面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语气:“我们希望你能多劝劝少爷,先生夫人只有他这一个亲生孩子,对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关心?而且少爷现在还小,肯定也免不了家人的支持,所有僵持冷战,最后不过是给双方徒增伤心。”
仿佛听到“有趣”的东西,席昭唇边弧度深了深,眼底寒凉却看得人心头发冷:“真的在意,就应该更想知道自己对所在意的人做了什么,又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如果只是说着'在意',却不做任何了解,甚至于利用这份'了解',梁先生,我不认为这是真正的关心。”
beta意欲反驳,席昭好似能猜到他要说什么,随意一笑就掐断了这个话头:“不过,这也不是我一个'外人'能多加评判的事情对吗?”
“回到刚才的话题,”微微侧首,少年依旧从容,“抱歉,我拒绝您的'提议'。”
特助皱眉:“席同学,这并非什么难事,你应该也知道少爷迟早都要回家,更远一点他迟早都要接手路氏,同夫人先生的关系缓和下来对他有利无害,你只用——”
“我不愿意,”席昭嗓音骤然一冷,不容置疑的压迫叫beta瞳孔皱缩,“这就是最大的理由。”
狂妄傲骨终于显露矜贵之下的狰狞。
“梁先生,我选择或拒绝某些事情,从来只问自己'愿不愿意',和'应不应该'没有关系,”他嗤笑扫过特助僵硬的身形,尾调沁入一分恶劣,“而且,您之所以从我这里入手,想让我去劝告路骁,是因为您和林伯母都知道,直接对他说出这些言论,他也会告诉你们,他不愿意对么?”
beta表情越发愣怔。
“让我猜猜,你们过去应该也说过不少类似的东西,不听话、惹麻烦、叛逆期……长此以往,'不理解长辈的孩子','为孩子时刻操心的长辈',这两种形象便在这个以'爱'为由权力体系中日益稳固确立,他只能选择顺从。”
一个人一旦掌握了权力,就很难保持坚定清醒,而孩子之于父母,从来都是这个世上最易施加“权力”的对象,这几乎是无限制零成本的动作,因为一切不满、扭曲、傲慢、空虚,都可以被不显山不露水地包裹进“我是为你好”的话语体系里,且有整个世俗来为此赞颂巩固。
多痛苦啊,路同学。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们发现他开始改变了,”席昭上前一步,深邃黑眸望进beta眼中,仿佛直面背后的那对父母,“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无论思想还是能力都远远强于曾经那个无助孩童,他在'失控',他在反抗。”
微微俯身,他笑得讽刺:“你们发现,他再也不是可以被一句'不懂事'就骗走顺从的小朋友了对么?”
寒风簌簌, beta特助嘴唇颤动,他应该说些什么的,出于他的专业素养说些什么来维护他的雇主,可往昔幕幕闪过眼前,那个曾经乖巧喊他“梁叔叔”的孩子逐渐变成如今桀骜狠戾的少年,作为这一路的旁观见证者,他真的能坦然反驳一句“不是这样”么?
黑眸敏锐捕捉到这份动摇,席昭眉梢轻挑,些许诧异这位特助先生和路骁父母立场略有不同,心头顿时有了更好的想法。
“梁先生,让他难过,让他愧疚,会给你们一种完全掌控的优越感吗?”直起身体,席昭准备结束这场谈话了,黑眸微垂,淡淡睥睨,直教人心底发慌,“那不是什么权威的体现,说得难听一点,那叫精神虐待。”
或者说,不入流的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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