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决堤遍地灾民,他们要投奔申城的远亲,以求让那个孩子活下来。
女人哭晕了过去,男人因失血过多嘴唇泛白,他朝着孟亭曈磕头,说他这一生从未行过任何不讲道义之事,此遭偷盗、实在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就可以吃掉我的猫吗。”
雨太大了。
孟亭曈甚至想说,怎么别人易子而食以求活命,用的还是‘易’,可到了他这里,却只是单方面将他的猫偷走呢。
他也饿啊,他也曾几日未进过食,他恨不得杀了那个孩子以命抵命也去炖成一锅肉汤,他怎么就不能吃饱肚子了呢!
可是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也看不了。
他闭上双眼,两手空空,他无能为力,什么也护不住。
雨太大了。
谁也不知道,那天的少年,到底有没有落泪。
与他的过去有关的东西,只剩下那枚耳坠子了。
那是他母亲生前,很喜欢投喂的一只小三花。
他护在怀里,拿自己的体温暖着,他走到哪里都带着它,说等到了城里,等日子好了,也要给它日日买牛奶喝,像别人家的猫一样,他喝一半,它也喝一半。
可是雨太大了。
-
柏老睡下了,陆承渊说改日再来拜访时,似乎还听到了一声来自垂暮之年的嗟叹。
那声音听不真切,像是来自遥远的时空,又像是来自柏老先生一生都无法释然的愧疚。
柏老在睡梦中喃喃,对不起。
陆承渊关上大门时,若有所思地垂了下眸,最终没回头。
岳维平说应是些陈年旧事,过去了太久太久,他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故人,只知道应该是姓荆。
陆承渊点头,留下了联系方式,说等柏老有时间,他再前来讨教。
“柏老是为非常优秀的老艺术家,他在戏曲文化等方面的研究上都颇有建树。”岳维平叹道,“这个年代的本子,很多细节确实可以和他多探究一些。”
——“怎么去了这么久?”
陆承渊将手机递过去,说柏老年岁已高,睡得有些不安稳,他多留意了一下,岳维平说会等再晚些时候他家里人到了再离开。
孟亭曈接过手机,季晓妮发来新的通告安排,通行证已经办下来了,时间有些紧,不日就要动身前去港城,定妆剧照剧宣,一大串密密麻麻的行程。
孟亭曈看了两眼就觉得眼睛痛,他实在记不住这么多,也懒得操这份心,只当个甩手掌柜转发给了牛文武一份——反正身边儿还有个像闹钟一样的陆承渊,日日提醒他替他安排好一切。
“明天就走?”
“嗯,今晚在申城住一晚,明天下午去港城。”
孟亭曈看着窗外,车辆平稳驶过渡桥,那些熟悉又不熟悉的幢幢建筑一点点离开他的视线,他刚做了一个深呼吸,搭在身侧的手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了过去。
干燥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从他的指根处蹭过,一点点分离开他每一根手指,穿过指缝,扣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热源一点点传来,他没回头,也知道陆承渊是在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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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是再一次来到了申城,可是脚还没怎么落地,就要再次离开这里。
孟亭曈垂眸,回想起方才在讨论剧本时,到最后时刻岳维平在叹息感慨,说他想聚焦于时代之沙粒落在每一个小人物的肩上,传达那份牢记伤痛、缅怀先烈的情怀,还有那或许还没有被看到的万万个前仆后继奔走在救中国路上一往无前的无名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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