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您不舍得吃。”
桌子的对面,老孙头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他的膝盖弯不下去,他的嘴张不开,他用枯瘦如柴的手把鸡腿拿起来,不往嘴里塞,只在手里攥着。
孙二看在眼里,心里清楚,他爹是在等着喂给栓子。
剧烈的酸楚涌上心头,孙二没有忍住,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只不过在人多时,他还有所忍耐,此刻四下无人,只有他和父亲,便放声呜咽起来。
“爹,这是儿子特地夹给您的鸡腿,您不用留给任何人,您自己吃吧。”
“爹,家里的收成好起来了,咱这一片也再没有闹过蝗灾,栓子没有饿死,不仅长大了,还很懂事,知道体谅我和他娘,农忙时总会帮忙干活儿,累了也不说累,是个不怕吃苦的孩子。”
“爹,您老人家不知道啊,原来我和他娘觉得,就让他跟我们一样,老实种个地,长大了娶个媳妇,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过,反正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没什么不好。”
“可是爹,现在我们俩才想明白,人呐,还是得会读书啊,人一旦学会看书了,脑子就好使了,遇到麻烦也知道用什么法子。爹,我没读过书,脑子也不行,遇到事不会想办法,就知道干等着,当年闹灾荒,要不是您老人家出去找吃的,我就得带着一家人饿死。”
“爹,这儿还有鱼,还有肉,您吃一口吧,儿子求您了。”
老孙头的牙齿早在生前都掉光了,即便张开嘴,也嚼不了东西。
“爹,您别嫌儿子脏,您咬不动,儿子嚼碎了喂您。”
“爹,在我小时候,您和娘是不是也这样过,把吃的嚼碎了喂给我?”
“爹,我长大了,到了我伺候您的时候了,可是您,您……”孙二泣不成声,塞了满口的肉也嚼不动,“怎么就走那么早呢!”
他跑到老孙头跟前,不顾尸臭,抱住老孙头大哭起来。
“爹,您动一动,您跟我说句话吧,儿子太久没听见您的声音了。”
“爹,您再看我一眼吧。”
“爹,来世您别当我爹了,我是个没用的儿子,我照顾不好您,我是个废物。”
“爹,爹……”
……
拂晓过去,天亮将至。
西山上空逐渐腾起一抹极为耀眼的橘红,刺破云层,光芒万丈。
老孙头如被火焰刺到的冰层,体内骨骼“咯吱”一声,节节松动,四分五裂。
孙二发觉到父亲的异样,他感觉怀中父亲的身体越来越空,手掌都几乎感受不到实物,烟气一样虚虚撑着枯瘦的皮囊。
“爹!您别走啊爹!”孙二失声痛哭,欲要抱紧父亲。
可他收紧手臂的速度赶不上太阳升起的速度,第二缕阳光刺来的瞬间,老孙头的身体彻底坍塌下去,从头到脚,骨骼发肤,化为轻盈随风的尘土,跌落在地,与土壤混合。
“爹!”
哭声肝肠寸断。
屋子里,虚弱的小栓子隔着门缝,看着那捧尘土。
他呆愣愣站着,鬼使神差的,竟轻轻呼唤一声:“爷爷……”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