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
他没多想,进去之后将房门关紧,回里屋点上煤油灯。
暖黄色的灯光使得里屋变得亮堂起来。
他刚要脱去军装,余光一扫,骨节分明的手指忽地在肩扣上顿住,脸色微变。
他的炕上,躺着一个女人,脸蛋很小,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使得乌黑的发丝沾在脸上,衬得肌肤更加白。
她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仿佛睡不安稳,拧起眉,睫毛轻颤,脆弱动人。
这时,屋外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
“楚寡妇好歹是个姑娘家家,真这么不要脸皮,爬顾营长的床?”
“真的,我刚从牛棚出来,就看见她偷偷摸摸往顾营长屋里走。”
“估计是打听过了,知道顾营长难得回来探亲,瞅准机会,直接就逼他就范呗。不过顾营长啥样的女同志没见过,会要一个寡妇?”
“这小寡妇胆子还真大,全村有几个人敢和顾营长说话的,她倒好,直接爬床了。”
一道道声音传来,落入顾骁的耳中。
他的眸光微微沉下,神色变得冷冽。
……
楚婉浑身虚弱无力,紧紧捏着被角。
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和现实一样,楚婉在十八岁那年下乡。
当时楚家就一个招工名额,姐妹俩一个去制钉厂,另一个就得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她父母很公平,抓阄决定去留,楚婉不幸运,抓到的是下乡的阄。
肩挎著书包出发时,楚婉有些害怕,但同行的其他知青们鼓励她,伟大领袖说啦——农村广阔,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
只是也不知怎的,这一转眼,她的作为竟只剩下聂家这一亩三分地。
楚婉和聂勤的婚事,是楚父包办的,他和聂勤的父亲是老朋友,重遇后才发现对方是女儿下乡村子的村支书。
两个人知根知底,一拍即合,这桩婚事很快就敲定。
对于感情,楚婉懵懵懂懂,父亲疼爱自己,她便信他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好归宿。说起来,聂勤本该是个好归宿,父亲是村支书,姐姐早些年嫁到城里,如今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弟弟还小,在城里念书,每周回来一次。而他自己则在锦市的制钢厂工作。
这个年代的婚姻大多如此,条件合适,双方父母同意,婚事就敲定了。
楚婉和聂勤通过几回信,趁着他回乡时匆匆去领了结婚证,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要结婚了。
梦中,结婚当天的情景重现。
那一天,她穿着大红色的裙子,坐在知青点,静静地等待未来丈夫的出现,可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办婚事前一天晚上,单位职工院里一个小孩瞒着大人,求他帮忙爬梯到高处,去取挂在篮子里的江米条。聂勤好心,却不想一不小心摔下,后脑勺着地。当时小孩吓到了,哭着去找大人,大家将他送到医院。事发突然,聂勤被抢救到深夜,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因此耽误到第二天清晨,领导才将消息带到。
耳边充斥着聂母的尖叫声、聂家姐弟的痛哭声、聂父强撑着镇定却直直晕倒在地的闷响声……
楚婉不敢置信。
一道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对上他们的视线,大概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他们在想,这小寡妇,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聂勤去世后,聂家的天塌了,公公聂德栋病倒。
聂德栋在楚婉刚到宁玉村时就多加照顾,那会儿,他老泪纵横,求楚婉留下,帮忙撑起这个家。
一晃眼,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婆家的脏活累活都是她干的,到底只是个小姑娘,今天,她又累又委屈,几乎要撑不下去了,跑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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