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己相似的决然。
连绵不断的铿锵声中,火花四溅,刀光剑影,弱水河面突现上百道纠斗的残影。容不得思考,容不得踌躇,但凡失神便会顷刻毙于对方剑下。进退,黏身,转圜,姜佑所过之处,弱水的黑灰自他脚下蔓延,却又很快被宋从心脚下的金光湮没。
黑与白以弱水为纸,泼墨山水,工笔描摹。循环往复之间,两人足下铺陈出九州壮美的山河。
[很好。]
砰的一声巨响,赤红的巨剑中心裂出一隙纹路,宋从心也险些被姜佑斩下头颅。两人短暂拉开距离,宋从心捂住脖颈上几乎要将她砍作两段的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与治愈的绿光交融。她的血一滴滴地落入河中,水中的金光不住荡漾、躁动。
[这便是你的道。]浮薄的人影望向天空,[或者说,这便是尔等的道。]
[后继者啊。告诉吾,尔等将如何存续神舟?]
姜佑的质问在天地间回荡,霎时间,光影洞穿雾海,因果自往昔而来。
数百年前,年少的君王孤身一人登上九宸山,叩问庇佑众生的人神;数百年前,伫立王座前的神祇俯首,询问浩浩荡荡的民众。
祂问:人神啊,神舟陆沉,君应何为?
祂问:万民啊,灾劫将至,君应何为?
王是世人眼中的神,但在君王眼中,子民是凌驾自身的神。祂守望百姓的祈愿,遵循万民的抉择。王若有的,人亦当有;王背负的,人亦背负。
[是以,这便是吾所行之道。]姜佑拔地而起,不断升空。天光照落在祂身上,骨龙盘桓于身。祂之血肉分薄于民,万民骸骨铸其神身。祂将率领族群超脱生死,冲破无妄无望的中天。若族群从此无有归宿,开始漫无边际的漂流,那祂便去成为子民的神舟。
[吾,即是众生。]
姜佑话音刚落,霎时间,天光大盛,金梯铺陈。盘旋飞舞的骨鱼长出鳞羽,蜕变成似鱼似鸟、神异诡谲的物种。
然而,姜佑并未飞升。他驻足天光之下,质问拂雪,质问灵希,质问天下苍生。
天幕漾起金色的涟漪,一粒莲种落入水中,于三息间生茎开花。千手千眼千面的佛陀自莲中托生,千臂托举森罗万象,千眼证睹万般造化,千面演绎七情喜哀。
祂自天外而来,照亮了这一方死寂的雾海。祂伸出手臂托起一只水中的骨鱼,那畸形扭曲的生灵温驯地伏在祂的掌中,化作一朵金色的莲华。祂将莲华放入水中,鹅毛不浮的若水河上便燃起了一盏微小的河灯。河灯的光芒如此微末,如此渺茫,但它照亮了自己,照亮了周围翻覆的水浪。
[觉悟本我,众生自渡。]祂并掌合十,道,[吾,与众生同在。]
霎时,又是一道天光照落,两道凝实的光柱各距一方,喻示着两种和而不同的道途。
铮然一声轻响,琴音越遍千山。宋从心往前平平迈出一步。霎时,三界九州于她足下显现,金色的鱼群跃水而出,化作横纵四海的丝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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