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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快要杀尽了,当年害父亲害司家的那些人,我花了这么多年,终于把孽报都还到这些人身上,可父亲回不来了,母亲回不来了,我的身体永远都好不了,我永远都是他们陷害父亲与司家的借口,是司家的罪人,我的人生已经彻底的毁了。

悲愤有什么用,什么也改变不了,日夜烧心的恨有什么用,报仇雪恨也换不回亲人与失去的年月,我还要一次又一次地,让我爱的人看到我狼狈耻辱的样子,与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就要跟我一起承受那些不堪,去听那些有关于我的污言秽语,可我爱的人分明是襟怀坦白以善厥身的人,凭何要因我而染上尘瑕。

“别碰我,你别碰我。”司渊渟重复着,又再退后两步,道:“请安亲王到殿外等候,奴婢还需把陛下送回寝殿,等陛下醒来,奴婢会再向陛下请旨安亲王所求之事。”

楚岳峙僵住,有些难以理解又有些无措地看着司渊渟。

他不知道在他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司渊渟现在并不想见到他。

身后的吕太医已经整理收拾好一起,用湿巾擦干净了双手,他向司渊渟行了一礼,随后对楚岳峙说道:“安亲王,老臣有些话想与安亲王说,不知能否请安亲王随老臣到殿外,如此,司公公也好叫宫人们来,把陛下送回寝殿。”

楚岳峙半侧过身看吕太医,他跟吕太医并无交情,不清楚吕太医会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然他回头再看司渊渟,却见司渊渟立在烛火照不到的阴暗处,面色晦暗不明,好像他这些日子以来给出去的所有温暖与爱意,都已被那张牙舞爪的黑暗吞噬殆尽。

一直向司渊渟半伸出的手仍僵在半空中,手指微微蜷缩,楚岳峙仿佛看到了那些他抓不住的过去在指间穿过,微光里的尘埃像是年月的余灰,又像是经年浮沉的陈疾附疽,看似毫无重量,实则已在不知不觉间将人压垮,成为难承之重。

楚岳峙朝司渊渟踏前了一步,他放下手,轻声说道:“没关系的,司九,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看得见的地方等你,楚七不会抛下司九。”

同一句话,时隔数年再说出,说的人不曾改变,可听的人已给不出回应。

吕太医带着楚岳峙出去了。

司渊渟在原地伫立许久,直到烛火又灭了一盏,殿内越发昏暗,他才慢慢走近那个还昏迷着的人。

他认了命,为什么还会如此煎熬?

他未有辜负父亲的遗言,为什么还会如此日夜难安?

楚岳峙并未抛弃过他,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楚岳峙也从未嫌弃过他,反而将他视若珍贵,可为什么,他还是时时难抑万端苦楚自惭形秽,在相信楚岳峙的同时,仍被反复重新拖回到深渊中,始终无法放下求死换取解脱的念头?

抬手,司渊渟将矮几与那搁着残肢的木盘扫落,而后抬起脚将那血淋淋的残肢踩成了肉碎。

难以言喻的跗骨之痛从身体最深处扩散,啃食着每一根神经,他一点一点地弯下腰,紧紧抓住胸襟,张口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又如同负伤野兽般响彻整个大殿的哀嚎。

当司渊渟凄厉的叫声从殿里传出时,刚刚才出来不久的楚岳峙差点便要再次冲入殿内。

然而吕太医拉住了他。

“安亲王,恕老臣冒犯,可不论您如何担忧司公公,都请您忍住,不要在这个时候再去刺激他。当年先帝死后,司公公又将前翰林学士问斩,当时也曾悲恸大伤,引发内伤,只是这于司公公而言,同样也是一种释放,未见得不是好事。”吕太医的声音温和,有着老人特有的慈祥。

然而楚岳峙却是想也没想地就朝他怒喝:“不要叫他司公公,他不是!”

吕太医没有因楚岳峙的态度而产生任何不悦,只是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司公子心有顽疾,非一朝一夕能愈,老臣不敢妄加揣测安亲王与司公子的关系,可如若安亲王看重司公子,那么老臣希望,安亲王能听老臣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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