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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街肆上人头攒动,孩童们跳着唱着“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的童谣,大人们亮着嗓门一边采买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谈论着柴米油盐,婆媳儿女……虽然今年遭了灾,但总算挺过来了,人人都盼着明年有个好的年景。
左当归在进奏院呆得无聊,带着两个婢女,又叫了史家两个年纪相仿的女郎史玉华、史玉莲作陪,去街上逛游,一出门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路上走走停停,玩得脸蛋通红,不亦乐乎。
兴致正高,三位女郎正是外向的岁数,都说笑个不停的时候,忽然街角处传来清脆的“啪”的一声,她们抬眸一看,竟是一个年轻的贵夫人不知所为何事发怒,当街甩了跟着她的婢女一个耳光,那婢女身量瘦小,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被打后嘴角淌着血,垂着头,单薄的双肩微微发抖。
“是鸿胪寺卿李大人的儿媳妇贾氏,”史玉莲跟史玉华嘀咕:“听说她很难伺候的,李家娶她进门后,不知买了多少丫头回去服侍她……”
“抬起头,”那边,贾氏又尖着声音骂婢女:“这么一张狐媚的脸蛋子,掖着藏着做什么?”
说完,她用手指挑起婢女的下巴,左手抡起,又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那婢女仰起脸时,史玉华嘟囔了句:“咦,她跟左土司你眉眼有些相似哎……”
听她这么一说,左当归好奇地踮脚打量那婢女,看着看着,她忽然喃喃道:“怀慧姐?”那婢女长的好像多年前段氏家族的一个堂姐——段怀慧,她大伯家的女儿。
大理段氏覆灭后,家族众子女被贬为平民,分了田地,都在昆明府,她们也就没再见过面了。
恰好这段路上行人上,那婢女听到她的话猛然一回头,对上左当归的视线后定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看了又看,被打得肿胀的嘴唇抖个不住:“你是……阿……阿湘?”
左当归朝她走近两步,眼神疑惑又震惊:“是我,你是怀慧姐吗?”
她本名叫段湘。
婢女垂下头说道:“是我。”
左当归失神地看着她,三两步冲到段怀慧跟前:“怀慧姐,你怎么会在京城?”怎么还卖给人家当了婢女呢。
段怀慧深吸了口气,哭着说道:“我是被拐子拐出来的,你……”她想问左当归能不能把她赎出去。
她的话还未出口,被贾氏伸出手来又掌掴一顿:“贱蹄子还在路上跟人搭话,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对着左当归和史家的两位女郎笑了笑:“让你们见笑了。”
说完,贾氏急匆匆拉着婢女坐进马车,扬长而去。
左当归:“……”
史玉莲:“哟,左土司,贾夫人的丫鬟是你堂姐,你们不会认错了吧?”
“不会,”左当归咬了咬嘴唇,脸色微微发白:“她说她是被拐子拐出来的,大概是被卖给贾夫人当婢女了吧。”
史玉华随后轻声道:“左土司,我老早就听人说你们那边‘奸人勾结,掠贩人口为害。②’,许多人以略人略卖人牟利为生……你堂姐,是被人骗了吧?”
“略卖”,说的是拐子以诱骗、强迫,或者在路上直接套麻袋、打闷棍的方式,将一个良家百姓的子女拐到外地,卖为奴婢。
拐子,是一种历史久远的职业。在当朝,黔、川一代拐子猖獗,据说那里山沟沟多,被拐出去的孩子过几年就忘了自己的来处,更易掌控。当地的流棍——流氓团伙,一个团伙之中男女都有,他们物色好年纪小孩子,然后或偷或劫掠走,带到外地转手卖给人贩子,之后坐地分赃,再去寻找下一批可拐走的孩童。而人贩子则带着拐来的孩童又辗转别处,最终经过层层转手后,卖到京城或者湖广等地的大户人家里。
当朝有良知的士子早就提出并上奏过皇帝,朝廷也曾派官吏到地方上打拐,但都没有下文。时至今日,拐子的生意依旧做得风声水起,而且拐卖的手段层出不穷,可谓丧尽天良。
……
京城有不少大户人家曾从拐子手里买过奴婢,是以她略知道一些。
左当归:“或许吧。”她捏着衣角揉了片刻,声线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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