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独自坐在床边,这才发现枕角露出来的一点信纸,他躬身轻轻把它从枕下抽取出来,折叠的信纸上写着简单的四个字:好好吃饭。
那字极丑,没有任何美感。
她素来懒惰,习字跟要命似的。
歪歪斜斜的四个字猝不及防刺到萧衍的心坎上,某种隐忍而克制的情绪破堤而出,终是忍不住红了眼。
“傻子。”
他拿着那信纸,把脸埋入另一只掌心中,少许温热从指缝中沁出,终是破防了。
整个下午萧衍都坐在床边不言不语,甚至未进任何水米。
他只是安静地守在那个小村姑身边,待到外头的天色暗了下来,才温柔唤道:“阿烟,该起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也不会再有回应。
萧衍轻轻摸了摸她的手,彻骨冰凉。
他试图把它捂热,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仅有的一点余温总会悄悄消失。
也不知是生气还是伤心,他嫌弃道:“你跟阿娘一样无情,她弃我而去,连你也要舍弃我,可有一点良心?
“阿烟,我后悔了,后悔没能把你留在平州。”
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对她终是藏了私心,想把她留在身边多看一眼,可是他又清楚地明白,他的身边并不是她的安身之地。
发乎情,止乎礼。
他学会了克制,学会了隐忍,只想她后半生平平安安,哪怕她嫁作他人妇,生儿育女,只要她开开心心就好。
沈士怀说得对,他的私心会害了她。
一个无依无靠的乡下孤女,处在这样的皇权中心,总会在无形中成为箭靶子。
他终是未能护住她,就像没有护住沈氏那样。
她们都是柔弱纯良的女人,本来可以拥有顺遂平坦的命运,却因各自的私心卷入这些纷争中,早早地陨落。
萧衍失悔不已。
他恨自己无法干净利落斩断对她的念想,以至于害了她的性命。
他更恨自己无能,连两个女人都护不住,他的阿娘被妾室毒杀,如今的程烟……多半是被江家暗害。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京中没有任何背景权势,这样一个弱者,谁会跟她过不去?
若没有利益上的牵扯,谁会去毒杀她?
想到此,萧衍不由得痛彻心扉。
因为他明白,就算查出来程烟身亡是江家干的,沈士怀必然会劝他隐忍,顾全大局。
现在他才夺得太子位,根基不稳,需要京中贵族们的扶持,他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跟江家反目成仇,更不能毁了与江家的联姻,坏了自己的事业。
这些现实扎到萧衍身上,就如同一个魔咒,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萧干安的处境,既依附沈家,又厌恶沈家。
现在江家为了自家闺女的前程,不惜在东宫动手,这还没嫁进门手就伸得这般长了,日后岂不得翻天?
不出所料,次日沈士怀命人动用酷刑才把下毒者审问出来,真是江家指使的。
沈士怀犯难了,若继续追查,势必会得罪江家。
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江家撕破脸并不合适。
最终经过深思熟虑,沈士怀劝萧衍妥协,劝他以大局为重。
当时萧衍没什么反应,只慢条斯理地绞干帕子,仔细擦拭程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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