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心头一甜,就想要笑;然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又气他甚么都不肯告诉自己。展画屏刚过三十,年青体健,紫袖想到那许多血,就不免心悸——他甚至第一次离这么多血这样近。在他心里,展画屏在江湖上自然胜败不惊,在凌云山更是宛若神祗,难道……难道人这辈子,灾难和不幸说来便来么?
“……师兄,殷师兄!”耳畔忽然响起旁人的声音,紫袖一惊,见是明芳笑吟吟地看着他,随口应道:“甚么事?”明芳说:“你怎么啦?不高兴啦?斗草玩么?”紫袖才见她手里拿着许多花草,便道:“我练功太累,还没练完,你找师姐们玩去罢。”明芳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紫袖也站起身来向别处走,没走几步,只听明芳“呀”地一声,又有别人的喝骂声,随后便是明芳哭起来了。紫袖连忙回转去,见明芳正从地上爬起,花草散在脚边,有个男子正在踩踏。紫袖正憋着一股邪火,此刻见旁人将师妹惹哭了,大踏步地赶过去,将明芳向身后一拉,道:“做甚么欺负小姑娘?”
他认得那人是成师伯门下,似乎正是先前抢石坪输给费西楼的那个师兄,只是素日见得甚少,忘了姓张还是姓李。此时那人皱眉道:“谁欺负她?她走路不长眼睛撞了我,有工夫哭,不如下次长长记性。”紫袖沉着脸道:“这么大的地方,你能撞上她,又乱踩这满地的花,也不见得长了眼睛。”
明芳没见他发过火,慌得连忙劝道:“是我先撞的师兄!是我先撞的师兄!”又忙不迭给那人赔礼道歉。那人瞪着紫袖道:“我就是故意踩的,你待怎样?掌门师叔满心都是功夫,你却脓包,回去让你师父来打我?”紫袖拳头一攥,登时便要上前动手,明芳忽然一指前头说:“师父来了!师父!”她这扬声一叫,两人都愣住了,紫袖循着她的手指去看,发现那处空空如也,知道自己受骗,回头时那人已跑得远了,恨恨地道:“早跑这么快,甚么地方抢不到?”
明芳拉着他的手,泪汪汪地说:“是我不好。紫袖哥哥,你别生气。”她方才摔得疼痛,又见那人神态凶恶,踩烂花草,一时哭了出来,此刻见紫袖真心护着自己,自是感动,却也害怕,便说,“你二人争斗起来,犯了门规,师父定然狠狠罚你,倒便宜了他。”紫袖给她擦了泪,哄了几句,把地下还完整些的花儿拣了几朵,让她拿着回去。
明芳走了,他却想:“她采摘这些花草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若是我陪她斗草,就没有这场气生;或者若是我平时争气,就不会被人指摘;甚至连莫要争斗都需师妹提醒。我到底有甚么用?”越想越气,撒腿飞跑起来。
不知跑了多远,突然“呲啦”一声,赶紧停下,原是一条枯枝勾破了衣袖。他恼恨无已,嚷道:“你也来凑热闹!”当下折了枝条,如同持剑,往树皮上狠狠戳去。戳了几下,倒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那时他不到五岁,展画屏还没下山,带着他在一旁看几个师叔师伯练剑。有人就在一条极细的树枝上画了个点,几人闭了眼轮流信手去刺。那树枝随风乱摆,刺中的不多。众人便让展画屏去,展画屏也没有刺中,便叹道:“我老了。”众人笑骂时,又逗紫袖,让他也试试,便在树干矮处画了个圈,看他刺不刺得中。紫袖拾起一柄短剑,展画屏护着他颤巍巍戳过去,自然是戳不中的。他便学展画屏的样子道:“我也老了。”旁人哈哈大笑,展画屏虽然没笑,却轻轻提着他耳朵说:“你还年轻得很,别学我这么不长进。”
他坐在展画屏膝头好奇地问:“年轻是甚么?”展画屏答:“年轻便是还没有老。”他又问:“老了有甚么不一样?”展画屏说:“等你长大,自然明白。”他再问:“我长大就变老么?”后头的事情,展画屏如何回答,紫袖却记不清了。只是每次想起这些,都觉得好玩;如今再想,却难受得很。展画屏曾经与少林寺的和尚硬碰硬比拼掌力,都没有吐过血,为什么居然……紫袖有些气恼,只恨他不把这当成一回事,眼眶里的泪越积越多。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紫袖慌忙将泪抹去回转头看,竟是那陈淡云,穿着银线绣的白袍,细长凤眼,薄唇一抿,似笑非笑地立在当地,身后十来丈的树上拴着他的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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