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天终于晴了,堵住房门的厚厚的积雪已经被铲得支离破碎,家门前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也重新吵嚷起来。”
“那时候,冬天里能买到的蔬菜品种只有寥寥几样,到了深冬时节,哪怕再好的厨艺也没法挽救大家腻味。”
“那本该是顿平常的午饭,平常的饭菜、平常的家人、平常的家。”
“我那时很瘦,因为买家夫妻经常会用不让吃饭来惩罚我,于是我对食物渐渐便就没了太多兴趣,胃口也因此变得很小。”
“我父母不知道这些,他们总是争先恐后地给我夹菜,哪怕我的饭碗早就堆成一座小山了也不停下。”
“于是我只能埋头苦吃,就算已经撑得很难受了,也绝不表达出来。”
“家里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爸爸总是在饭桌上唾沫横飞地讲话,妈妈和妹妹偶尔也会插话,但他们说的东西我一点儿不明白,于是就只是默默听着。”
“不知道吃了多久,两个弟弟到了喂奶的时候,妈妈离开饭桌,临走时也不忘再给我碗里夹上一筷子菜。”
“不久,妹妹也走了,我嘴里继续嚼着菜,耳朵里则是灌进两个弟弟此起彼伏的哭声。”
“大概是觉得屋里太吵,爸爸离开饭桌去开电视,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这么多声音交杂在一起,我原本应该是听不见另一个房间里的讲话声的,可或许是爸爸走动时带起了一阵风,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那是妹妹的声音,夹杂在哭声中间。她问妈妈:‘那个哥哥什么时候才会走啊?’”
“我一下意识到她在说我,我遮遮掩掩地伸长脖子,想听清楚妈妈会怎么回答她。”
“妈妈似乎是在换尿布,声音不太连贯,语气也模模糊糊:‘他不会走的。’
‘为什么啊?他难道不回自己家了吗?’我听见妹妹问。
妈妈停顿了一下,我以为她会向妹妹解释我的事情,可她只是说:‘嗯,不回了。’”
路云晓忽然抬起了头,双眼凝望着被黑暗紧紧包裹着的世界,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了故事的后来:“我听见妹妹开始哭闹,听见她说自己不喜欢我,要让我滚回自己的家去,弟弟也被吓到了,哭声越来越响,我听见妈妈哄弟弟的声音,也听见爸爸疾步走进房间,让妹妹闭嘴。”
“‘他没有家了!’我听见爸爸这么吼道,过了一会,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好,他又补了一句:‘你不能这么说哥哥,他会伤心的。’”
“‘可是,’妹妹开始抽泣,‘他……他又不是我的家人,为什么我不能不喜欢他’”
“如果是现在,我会冲进去,问我的父母:为什么他们从未和妹妹解释过我的身世,为什么放任她讨厌误解我却从不明说我也是她的血亲。可在那时候,一个八岁的孩子,一个真实的情绪被压抑了整整三年的孩子是没办法那样勇敢的。”
“我感觉到一股从脊骨开始蔓延的严寒,好像被一下从温暖的房间拽进外面的冰天雪地,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冻僵了一样无法挪动,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幽灵一样地回荡:我不是他们的家人,这不是我的家……”
“也正是从那时起,有些一直以来被忽略的细节开始进入我的视线:为什么父母在火车站看见我时没有第一时间和我相认,为什么妹妹一直都用不善的眼神看我,为什么妈妈从来不让我接触两个弟弟,为什么他们从没有明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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