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萧子衿道,“去备点东西,我要北上。”
赵岭应了声,临走前看了季远之一眼,还是有点犯嘀咕。
不过他对于萧子衿的信任堪称盲目,虽然对季远之有些疑虑也没说出来,牵着马顺从地去替萧子衿整理行囊了。
萧子衿大步走进自己卧房,季远之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用脚把萧子衿的房门踢上,站在他身后右侧温和道:“如今荆州战事紧张,不是你去的好时机。”
“正因为战事紧张我才要去。”
季远之笑意渐散,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却还是暂且忍住了:“那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萧子衿转身看他,季远之轻声问:“你要同我动手吗,殿下?”
时隔多年再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称呼,萧子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是今时今日……
到底不是优柔寡断的好时机。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和你动手,但远之你也拦不住我。”
“我知道。”季远之一点头,又温和地笑起来:“可你今日若是想出这道门,除非打死我。”他攥住萧子衿的手摁在心口,“落石曾伤到了我的心脉,你也清楚,只要你轻轻地,稍一用力——”
他一字一字像是砸在萧子衿的心口,威胁完又垂下眸低声下气问:“你曾说喜欢我,殿下,那些话也都是假的吗?”
仿佛方才借着当日为护萧子衿留下的旧伤威胁他的人又不是自己了一样。
“季远之此人心思深沉又心狠手辣,行事难以揣度,你同他搅合在一起并非明智之举。”叶舟当时还活着的时候曾靠在竹椅上同他如此说。
他一贯眼光毒辣,就像当初第一眼就看出萧子衿和容归为人不坏一样,在第一眼看到季远之的时候就觉察出了他伪装的假面后的真实面目。
那是一个剑走偏锋的疯子。
只是萧子衿真的毫无觉察吗?
“其实阿舟之前告诫过我,”萧子衿缓缓道,“他曾查到关于药谷的一些东西,譬如季岩的死因。所以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远之。”
季远之眼底暗色一闪而过,后槽牙紧咬,如果萧子衿一直知道,那他这些时日的伪装有什么意思呢?
反而像个惹人厌的小丑。
“可我确实喜欢你。就像我母后知道我父王是如何的人,可还是喜欢他一样。”
所以当日他听叶舟提及此事,只是靠在窗侧淡淡道:“我都知道。可我看到他时就只记得他从季亭豢养的狼狗嘴下护住我的时候,贴在我脊背上的胸口是暖的。”
季远之愕然抬眼,直愣愣看着他。
萧子衿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
如今叶舟身故,容归同他立场不同再难似从前,文绮又是一心复仇血恨不择手段,他身边就剩下一个季远之了。
他回顾自己跌宕起伏的前半生,这会儿才惊觉自己除了季远之外竟一无所有。
哪怕他为元国呕心沥血,费心费神,谁又领情呢?
只是受万民供养者,当为社稷肝脑涂地——这是他母亲教他的,他至今不敢忘。
死者可以往生,活下来的人却还是要背负着亡者的期望一直走下去。
“远之,万事我都可以答应你,那是我欠你的,”季远之还来不及露出喜色,就听萧子衿继续道,“唯独此事不行。”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又很快重新坚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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