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事要说,孟惘便礼貌弯起唇角,借过人群的空档与他对视一眼,他红唇翕动,然后转身上船。
迟羽声一时怔在原地。
人群中对视的那一眼,安抚劝慰的笑颜,以及那轻轻作口型的“回去吧”……
那人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会把他当一个支出情感的正常人来看待,或者是因为那人本身就细腻敏感,才懂得在任何时候下意识对旁人温柔。
之前仄冬荒石洞中孟惘说的一番话,明显向他表示了自己是天生恶种,无法教化的另类,可迟羽声却并不完全这样想。
此人开化前是纯恶,为了自己而不顾天理、道义、纲常和人性。
开化后便有一种隐蕴在恶念之下的柔情,连那人自己都未曾察觉。
像在地狱里开出的花,只有身处地狱之人才能体会到有多珍贵和浪漫。
这种柔情他在很久很久之前体会过,此后很久很久直到现在也难以忘怀,而方才,他久违地再次感受到了。
那个孟惘和悠远记忆里的人影重合,其实一直都没有变,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迟羽声垂下眼睫,白衣被微风鼓动,略微凌乱的碎发拂过柔和俊秀的眉眼,平添一抹伤感之色。
飞船夜里启程,孟惘和谢惟坐在房前的台阶上,风被周遭其他房间挡着削了大半,此时凉风不急不缓,皓月泠泠,清平月光洒在人身上,流水白纱一般。
他倚在谢惟肩头,眼睛看着天上模糊朦胧的月光,思绪渐渐飘远……
仔细回想上一世,他周围的人,相识的人,没有一个是好结局。
有时候觉得疲惫无力,他禁不住会去回忆去猜想,重来一世他仍是在自欺欺人,明知道结果还是一拖再拖。
说来可笑,就连他们五个人,最后只有温落安还活着。
可那小狐狸也成了弃道守魂人,独留玄川。
他不知道这一世的结局会怎样,但前世傅靖元、风乔儿和谢惟的死都和他有直接关系。
他自认为自己着实不是那种为了让别人活而甘愿自己去死的人,但竟也……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孟惘向来满心满眼都是谢惟和自己,以前从没想过这些。
前世的最后,妖界和修真界都碎了个彻底,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个遍,魔界一统下界,也确实是他的手笔。
谢惟给了他太多太多安全感,让他都快忘了自己是踏着枯骨,负罪而来。
这条重生之路又是谁铺下的。
孟惘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本就身处一个死局之中,不论重来多少次,都会是同样的结果。
总会有那么几刹那,觉得某个动作自己做了上千上万次,觉得某句话自己早已烂熟于心,觉得现在的自己正与上一世的自己渐渐重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必须走上这条路的呢……
是百里夏兰私下找到他的那天,是谢惟初见他的那一刻,是九岁封骨术失效后在荒野中醒来之时……
或是更早……
或许在他出生的那一瞬间,一切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他没有足够的理智,不懂透彻的人性,缺乏情感上的决绝,选择迟钝,他什么都做不到,也改变不了。
他最大的能力和最大的本事,就是让谢惟活着,并做一个百里一族该做的事。
而这些他都不知道怎么和谢惟说。
小伤小痛他可以哭可以委屈,有谢惟在身边,他永远都不用怕自己矫情。但那千丝万缕勒入心脏另他窒息的纠结,他真的无从说起。
不知不觉间,他竟倚着身边的暖意睡着了。
谢惟偏头看着靠在肩上的人,视线落在他绮丽无辜的睡颜上,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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