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榻上,除了他和杜云瑟坐着的一小块地方,坐榻其他区域都被一本本新旧不一的诗词集铺满了。
这是近些日子来,太子手下的势力竭尽全力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收集来的清池闲人的作品,在市面上广泛流通过的几乎都在这里了。
十六年来,五十余本,一千余首诗词全部摆出来后,所有人都能意识到反常之处。
就算清池闲人是李太白、柳三变再世,也不可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保持如此稳定、匀速、高产的创作输出,就仿佛“他”永远不会累,永远不会有低谷和厌倦一样。
清池闲人在裕朝文人圈子里地位微妙,他虽然足够有名,但写的东西毕竟不入大雅之堂,所以不会有人专门收集他的全集,也不会有人公然研究讨论他的作品,以至于这些异常一直未被人发现。
杜云瑟也是在听完九九转述的“清池闲人,不是一个人”之后,将他历年来的所有诗词集全部收集起来,才看出不对劲。
杜云瑟作为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在经世之学和科举文章上可谓炉火纯青,但这不意味着他不擅长诗词。
恰恰相反,他在诗歌词曲上的造诣放眼整个裕朝也数一数二,只是平时事务繁忙,写得少而已。
秋华年撑着下巴看杜云瑟,杜云瑟正在快速翻看满榻的诗集,每看完一本,就把它放在手边某个固定的地方,一下午时间,便将诗集分成了六摞,每一摞都有九本左右。
“这些是六个不同的人写的?”秋华年试着问。
杜云瑟摇头,“是六个不同人的改的。”
“什么意思?”秋华年一边问,一边给杜云瑟投喂了一小块红枣藕粉糕。
杜云瑟认真分类的时候,秋华年也没闲着,一边欣赏一边投喂,食盒里的小点心已经被他这么投喂空了一半。
杜云瑟咽下软糯香甜的糕点,秋华年指尖的触感停留在唇上,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对应的地方。
迎着秋华年疑惑的眼神,杜云瑟轻笑,“我仔细辨别了所有诗作,大部分诗最初都出自不同人之手,写成后才被人统一修改成了类似的风格。”
“按诗词集问世的日期看,这十六年来,负责修改诗词的人一直在变化,每隔几年会换一个人,‘清池闲人’的诗风也就会发生一次较大的变化。”
杜云瑟拿起一本单独放在一旁的四年多前的诗集,翻到做了记号的地方,这本诗集里有十几首诗被他单独圈了出来。
秋华年大略读了一遍,他的诗词欣赏水平一般,只能看出这十几首诗词都是写景的工笔诗,风格比较统一,读起来像是在咀嚼初春的清茶,又像是在听微雨打荷叶的声音。
“这是清荷的诗词。”
秋华年一惊,听杜云瑟继续说道,“我曾教导她半年时间,清荷那时已经不喜作诗作词,但她尊师重道,只要我布置了写诗作词的课业,她一定会认真完成。”
“这十几首诗词的风格与清荷后来所做相比略有不同,但从用词习惯和一脉相承的诗情上,仍看得出是一人所作。”
杜云瑟的判断,秋华年自然相信。
清荷的诗几乎没有修改就出现在了清池闲人的诗集中,其中一定有蹊跷,说不定,她会与那几年里负责统一修改诗词的“清池闲人”相识。
她能说出“清池闲人,不是一个人”,显然是知道了修改诗词的秘密。
但迟氏一族不知道这些,否则他们绝不会放过清荷,清荷连假死脱身都做不到。
后面消息泄露,迟氏才开始寻找一个几年前去过迟家别院的十六七岁的女子,到了这一步,他们仍不知道那个女子就是迟清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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