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两人仍旧是沉默。
宁予桐不是不想开口,只是面对沈铎,一张嘴寒气便灌进肺腑,喉咙艰涩得他一肚子的委屈都无从说起——他该说什么呢,说不回家真的只是因为想看看他,说他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替尤杨喝那杯酒,还是说其实他们更早之前见过一面,在深冬时节的纽约,他隔着一条街道远望珠宝店,眼睁睁看着尤杨郑重其事地为他戴上一枚素圈。
他们之间的气氛温馨甜蜜,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仿佛在由衷祝福这对眷侣能长相厮守,只有他独自一人发着楞。
纽约漫天大雪冷到骨子里,夺走了他所有的力气,叫他连动都动不得,全然忘记了自己抛弃尊严向家人下跪,为的就是来看这一眼,再要一声十八岁时的“生日快乐”。
那一刻他哪里还敢奢求什么快乐,蜷缩在车内大脑空白,只知道心愿成灰四个字不过如此。一次次满怀期待,又一次次痛不欲生,在噩梦里孤魂野鬼般怀抱一颗卑贱的真心嘶声哭号,绝望得不知何时才能解脱的滋味,不过如此。
他什么都说不出口,而眼泪已经先一步滑落下来,顺着脸颊一点点打湿了沈铎的掌心。
沈铎呼吸一滞,拧眉打量他半晌,才就着这样的姿势把人圈进怀里,用手掌慢慢抚摸着他的后脑——说不难受是假的,这一刻,他在回国之后强行压抑下来的情绪像火焰一样烧得心脏滚烫生疼。
“哭什么呢,不听话。”沈铎摸着他的头发,犹豫了一记,才极轻地吻在了他的额头上。宁予桐咬死牙关,眼泪掉得愈发厉害了。
这眼泪一掉便歇不下来,最后还是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宁家的司机前来询问小少爷是否要他来接。
“……不用了,”沈铎拿着手机往上看了一眼:“我送他回去。”
宁家小少爷离家早,在外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地段不错,楼层又高,越过一整面的落地窗朝外远眺,海景一览无遗。
他们分别时才十来岁,沈铎是头一回知道宁予桐还有这么个住所,等他把人送到地方了,打开灯一看,只见里头装修精简干净,却也过分冷清,饭厅里放着保姆阿姨烧的一桌饭菜,此时一摸已经凉透了。
正经吃食肯定是吃不下的,否则也不可能瘦成那样。沈铎转身去浴室放热水,等到宁予桐洗完澡换了睡衣,他才端着一碗加了麦片的热牛奶进房间,把勺子递了过去。
这种事他以前没少做过,宁予桐是早产儿,身体孱弱,年幼时又极其挑食,宁老夫人溺爱幺子不忍强迫,他乖乖吃几口饭还必须得沈铎和姆妈一个人哄一个人喂,宁家上下都知道,旁的兄弟不打紧,小少爷才是真正被宠大的心肝儿,金贵得要命。
他们始终没出声打破房间内的寂静,床头灯暖融融的,照得沈铎的轮廓都温和了几分。
宁予桐看得舍不得眨眼,他隐秘地思念这个人很多年了,害怕眼前这一切犹如指间沙一样抓不住。
等到一碗热牛奶见了底,沈铎脱掉呢绒大衣坐到床头边,替宁予桐将被子拉到肩头裹紧,屈起食指磨蹭他总算有了血色的脸颊,低声说:“睡吧。”
宁予桐的头枕在他腿上,沈铎看到那两道柔软纤长的睫毛缓慢地扇了扇,小少爷喏喏问他:“……你待会儿还走吗?”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沈铎俯身亲吻他的额头,一语不发。
凌晨一点多钟,尤杨听见主卧的门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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