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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时,渐渐小王爷与苏二爷有了些芥蒂。约莫一年多后,小王爷与苏行止喝酒,不知道哪里言语出了岔子。小王爷把苏二如墨念了一遍,从此撕破了脸。

权大的压得住权小的。小王爷翻开旧帐,压了岁贡的价钱,再往两江各地的知府衙门与织造衙门递个话儿。苏家的局面顿时艰难了许多。小王爷搁话说看苏衍之的面子,只要苏二爷低头赔罪,大家里子面子照旧。低头的没等来,倒等来一个消息——苏二爷去茶场收帐遇到大雨,风寒病转成伤寒,不治身亡。

苏二爷一死,苏家商号产业被下面人分个精光,树倒猢狲散。

我从裴其宣房中出来,回房小睡了两三个钟头,坐轿子去了知府衙门。周知府脊梁挺的笔直跪着,一副从容就义的神情。我说:“本王是来向你说一声,这就回京去了。你这个官做的不错。要坚定不移继续保持。”周知府勇斗权贵的戏开不了台子,一个人傻着。抢了探花郎等于侮辱了天下读书人的颜面,更等于煽同榜进士的耳光。禁种银钩,连这两个字都不能提的命令也纯粹是滥权暴政。奈得住周青天说?

出了扬州城,直回京城,又过徽州。去苏府老宅子再转了一趟。祭拜了苏家祖坟又去摩云寺后给苏二爷的衣冠冢烧了两支香。苏公子卖了老宅子,钱捐给了摩云寺。高墙深院将变成破砖烂瓦。

苏公子说:“缘分尽了,随他去罢。”

青山一水尽,方外是浮云。

那天晚上我问裴其宣:“苏二爷真死假死?摩云寺后头是衣冠冢,没有棺材。”

裴其宣道:“你不晓得?苏二爷的尸骨不是被王爷一把火烧了么?王爷床头摆的青瓷花瓶里,装的正是苏行止的骨灰。”

这么说,发烧那天晚上,老子做的梦不是假的。

一下是我看着小王爷在挖坟,一下又是我自己在挖坟。新漆的棺材掀开了盖,露出苍白的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现在还记着,搂了僵硬的尸体在怀里,冰冷透心的凄凉。

苏行止的确是死了。

御书房里跪着同皇帝讨圣旨,天下禁种此茶,再不能提银钩两个字。

苏衍之与裴其宣后的十几位公子,一个一个模样,一个一个风骨,没有半个有半分与那个人相似的。

四月十三,正是周年。抢了恩科的探花入府,除了苏公子一杯加了料的茶,还另沏了一杯茶,霜白似雪,形弯如钩。

衍之如茶,行止如墨。

柴容个孙子。

弯如钩,碧入骨的分明不是平和冲淡的苏衍之,是十足地道的苏行止。

目光澄透,熙熙攘攘的席面上众人堆里一眼望过来,拱手一笑,云淡天高:“在下徽州苏二,苏行止,字征言。”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不计较究竟是这样还是那样。随他到阴曹地府怎么闹去。老子求个明白,为的是日后通畅。个人且顾个人,其它深想了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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