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榻一边,挽着衣袖,耐心而专注地给她绞干湿漉漉的长发。
等发丝不再滴水,他才把姜舒月长及脚踝的头发顺过来,坐在特意给他留好的地方,用另一块干燥的白布巾,一寸一寸细细绞干。
动作很慢,态度认真,独属于他的劳模光环尽数褪去,仿佛他是天下第一闲人,有很多时间用来消磨。
头发半干的时候,他会将熏笼再挪进些,试着温度,为她一缕一缕烘干长发。
全套做完,大抵需要半个多时辰,这半个多时辰便是他们聊私密话的时间。
受对方慢镜头的影响,姜舒月的语速和动作也变慢了,很像一只被撸得很舒服的,懒洋洋的猫。
“三爷之前借过你钱么?”姜舒月打了一个呵欠反问。
四爷将正在烘干的长发仔细铺在腿上,把盖在姜舒月身上的薄被朝上拉了拉,这才道:“从未,他不取笑我就不错了。”
姜舒月侧躺累了,翻身平躺:“不借,来而不往非礼也。”
忽然想起四爷曾说过,皇上好像派了人在监视他们,又改口:“少借点,意思意思得了。”
三爷再狗,那也是康熙亲生的。虎毒还不食子,冬天这么冷,皇上一气之下把三阿哥扫地出宫,也绝不想看他冻死街头。
以康熙皇帝洞若观火的性格,从前三爷如何对待四爷,想必荣妃和德妃都没他清楚。
如果四爷不管不问,眼睁睁看着三爷到处借钱,丢人现眼,那么在皇上心里,四爷与其他皇子无甚区别。
可若四爷这时候朝三爷伸出援手,雪中送炭,并不用花费多少银钱,便能在皇上心里买一个“兄不友,弟也恭”,“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美名。
怎么算都不亏!
不,跟亏不沾边,绝对是花小钱办大事。
四爷轻笑:“怎么又借了?”
姜舒月懒洋洋朝窗外瞥了一眼,四爷秒懂:“好。”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与姜舒月所料无差。
四爷慷慨解囊,拿出一年的俸禄,也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给三爷修缮府邸,更换家具,购买生活必需品。
一千五百两,扔进内务府,三阿哥响动都没听见,却听说了皇上对老四的褒奖,气得肺管子都要炸了。
奈何他急需用钱,心里再气,也只能咬着后槽牙收下。于是五内郁结,又病了一场,整个冬天都没好,还落下个哮喘的病根。
在这个世界的夺嫡游戏中,三阿哥胤祉第一个出局。
没有三阿哥作为缓冲,大阿哥与明党不可避免地站到台前。
然而此时的四爷早已不是从前的平头阿哥,也不是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的郡王,他现在已经是镶白旗的一个小旗主了。
大清以弓马得天下,以八旗治天下,八旗的旗主比郡王权力还大。
小旗主亦然。
那是有地有人有权有钱的存在。
看先帝在位时,下伍旗五位旗主全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便知其轻重。
举个极端的例子,比如某人是某旗的旗人,早已入阁拜相,位极人臣。而他所在旗的旗主,只是一个乞丐。那么不好意思,阁老见到乞丐旗主也要下跪磕头请安。
旗人之于旗主,不论官位高低,都是旗主的奴才,在旗主面前也只能自称奴才。
从皇太极开始清朝历代帝王不管多忙,都有一项重要的工作要做,那就是巩固皇权,削弱旗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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