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瓦一草一木都透着沉沉死气。
他觉得应该有个人陪在公主身边。
又是一阵静默。
“吱呀”一声,殿门缓慢开启。
“你很不同。”殷灵栖疲惫地扶着额头,“入殿吧。”
柏逢舟抬起头望向深沉的夜幕。
直觉作祟,他总觉得自己被人盯上了。
“怎么还不过来,后悔了?”殷灵栖乌发垂腰,更换了一身鲜红的寝衣,像是浸在罪恶的血海里。
她斜靠在门边,淡淡打量着廊下白衣胜雪的青年。
真干净。
柏逢舟抿了下唇,动了脚步。
萧云铮立在黑夜里,目睹那扇殿门在眼前关闭。
他跟了殷灵栖一路,看着她虽然神思混乱,好在安然无恙回到了住处。
琴声悠悠奏起,在长夜里格外清晰。
他心知自己应当离开,但他在寒夜里又停留了一会儿。
直至窗畔一簇烛火被剪落了。
殷灵栖放下剪刀,隔着帘幕让柏逢舟在外殿奏琴。
“别靠近内殿,可能会误伤到你。”她满心躁郁,看着满殿凌乱的碎瓷,撕毁的书籍,尤觉发泄地不够彻底。
她想杀人。
柏逢舟落指拨动第一根弦时,殿内弥漫开血腥气。
指尖一颤,他推开琴,情急之下几欲冲入内殿。
“别过来。”
小公主的声音透着平静的疯意:“我没事,继续奏你的琴。”
尖锐的簪子划过手臂,雪白的肌肤上霎时又冒出一道血痕。鲜血沿着手腕一滴一滴流淌而下,在榻前汇成了一小滩血泊。
心底的苦闷似乎只能通过自__残的方式得以宣泄。
殷灵栖仰起脸望着模糊不清的月色,她清楚自己不能睡过去,否则便会再次陷入梦魇。
囚禁的日子里,她早就疯了。
殷灵栖落手,面无表情地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她感觉不到痛苦。
柏逢舟的琴声奏了一宿。
在他拨完最后一根弦后,殷灵栖抱着枕头悠悠转醒。
一夜好眠,天已大亮了。
她微怔了下,看着滑落在地的簪子,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了。
这是她重生后安然度过的第一夜。
此后夜夜柏逢舟都会如约而至,为公主抚上一曲。
公主的癔症似是有所好转,又在一个秋天陡然恶化。
七情六欲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的心性复杂的人,但单一的魂魄没有思考的余地。
支撑她重生的执念是恨意,殷灵栖杀尽了所有眼中钉,搞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而今,一缕孤魂失去了目标,恍恍惚惚,找不到继续存在的意义。
日子过得越来越慢,最后那些时日里,她只有听见柏逢舟的琴音,方能凝神静心片刻。
她夜夜无法安睡,柏逢舟便夜夜为她弹奏琴曲。青年一双手都磨破了,鲜血染红琴弦,洒得到处都是,柏逢舟便匆匆缠起纱布,继续弹奏。
纱布被血染透了一条又一条,柏逢舟科考入仕,以纸笔为生,如今他十指血肉模糊,甚至无法再提笔写字。
最初,他只是单纯地想报恩。
而今,这早已超过了报恩的范畴。
他一直瞒着殷灵栖,直至被殷灵栖发现时,仍在努力藏起伤痕累累的手。
“疼吗?”她明知答案,却还是想听柏逢舟亲口说。
“不疼。”柏逢舟竭力维持面上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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