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禁忌、无常的命运,只要打开,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就会瞬间支离破碎。
但他怎么忍得住?这是他长久以来苦求不得的真相,这是祁染在死亡胁迫下也不愿提及的过往。
他打开了它。
初映入眼帘的,是一则地方新闻,军人探访孤儿,简短几行字,也被打印下来,郑重贴在中央。
而后就是一连串军方报道,18年前,他在风暴中成功拦截恐怖分子劫持的客机。17年前,他在一次护航任务中击落4架零式战斗机和2架轰炸机。16年前,他全年击落数量达到34架,创下空军历史上的最高记录。
他获得守护勋章、先锋勋章、无畏之心勋章的报道,他在军校的演讲,他作为空军发言人的公开讲话,林林总总,事无巨细地印在纸上,铺开他二十年军旅生涯的画卷。
他伸出手,缓慢而轻柔地,放在第一页那寥寥数语上。
他不记得,但他很肯定,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祁染。
于他而言,那只是一面之缘,但对那个孤单、寥落的少年来说,就是人生的分水岭。
少年一直关注着他,看他从新兵成为空军王牌,看他胸前的徽章一点点增加、重叠,看他慢慢走向繁花锦簇、全民敬仰的巅峰。
那是怎样孤寂、漫长、默默仰望的二十年。
钟长诀的视线落到手上,才发现自己在颤抖。
祁染爱他到这种程度吗?爱到二十年独自珍藏这份感情,又在他忘记之后,回到他身边,藏起一切,只是默默陪伴?
这份爱,这份在任何人看来、都足以慨叹一句情深不寿的爱,居然会落到自己身上?
他应当欣喜若狂的,他那样渴求祁染的感情,渴望他长久的关注。而他最奢侈的想象,在这一册二十年的画卷面前,不过是涓涓细流之于大海。
可是……总有哪里不对。
从他们重逢开始,祁染的态度、眼神,古怪的、若即若离的亲密接触,还有时常流露的愧疚。
如果他真爱了自己二十年,怎么会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有哪部分缺失了,最重要的部分,可以解释一切的部分,可他找不到那块碎片。
他带着重重疑问,回到首都。
即使钟长诀见识过了联首的自制力,仍旧担心暗中报复,所以祁染还寄居在副联首家。
私心上,他希望把副联首也拽入这滩浑水。在这个微妙的时期,他将祁染放在她府上,就代表她知道部分内情。伊文不是无私奉献的大善人,做任何事都会寻根究底。
可她也没有向联首汇报,她选择了袖手旁观。
联首或许会原谅幕僚长,可他真不会怨恨伊文吗?
尤其还是这个当口——明年就是选举年了,联首已经连任过,按常规,下届他将不会参选,未民党候选人很可能就是伊文。
伊文也知道其中的利弊。她收留祁染,是在向钟长诀示好,毕竟,若是她真的当选,作为商人出身、对军事一窍不通的政客,她需要在军队拥有话事人。
付出与代价,双方心照不宣。
于是钟长诀来到这栋郊区豪宅,隔着门厅的重重石柱,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听到脚步声,那人站起来,转过身。
因为背光,他的脸湮没在阴影中,只能看见浅浅勾勒的身形。十米之遥,好像跨越了十年光阴,眼前人逐渐和遥远的记忆重叠到一起。
钟长诀开口,声音趟过翻涌的时间长河,在他耳边响起。
“江念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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