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死期将至,祸延妻子。
连崔抚仙都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亦怔然半晌,无言以对。
赵珩笑眯眯道:“现下正值多事之秋,朝廷动荡不安,诸卿自觉前途渺茫,想改换门闾,另寻出路,亦是,人之常情。”
他说得不轻不重,却如同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了人脸上。
有朝臣只觉身上冰凉,如坠冰窟,面颊上却火辣辣地疼。
这哪里是人之常情,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岂有享受着帝王予的高官厚禄,一面在旧主面前应付了事,一面又暗地里投靠新主,邀宠献媚的道理?
赵珩起身,冠冕上玉珠轻撞。
哒、哒、哒。
就如他们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赵珩缓步走下玉阶,“卿等如此急切,”他原本含笑的语调骤然转厉,“莫非是看出朕命在旦夕,唯恐慢于旁人,挣不得一个从龙之功吗?!”
威势骇人,凛凛若龙啸。
群臣一震,刹那间朱姿官服黑压压地跪了满地。
竟连请陛下息怒都不敢说出口。
崔抚仙悄然抬首,见帝王双眸亮得仿佛燃起了两蓬烈焰,他心绪复杂难宁,既担忧赵珩发怒太过反而损伤自身,又暗道自己无能,竟未能提早觉察,为帝王分忧。
赵珩慢悠悠地走到两只木箱前,冷冷道:“朕得知内情,痛心疾首,这些悖逆之言尚未来得及看。”
有人闻言眼前微亮,仿佛看见了救命的曙光。
陛下的意思是,他还没看这些书信?
至少,他愿意表达出的意思是,自己还没看——既然没看,就不知道谁秘密与诸王联络。
他冷冷地扫过群臣,目光却与崔抚仙对视半秒,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旁人虽未注意,但身为当事人的崔抚仙怎么会看不出皇帝的异样。
陛下是在……暗示什么。
赵珩伸手,刚要搭上封条,却听身后响起道声音,“陛下。”
是崔抚仙。
赵珩动作一顿。
他看向崔抚仙,眸中有笑意转瞬即逝。
“崔卿,”赵珩极不客气,“你不想朕打开这两只箱子吗?”他面上笑容全无,只余一派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你在害怕?”
崔抚仙对道道求救般看向他的目光满心厌恶,可赵珩有意放过,他自然要配合,“回陛下,臣的确在怕。”
赵珩含怒的目光刮过崔抚仙的脸,“怕什么?”
崔抚仙下拜,毕恭毕敬地叩首,“陛下龙体痊愈不久,依旧清弱,臣恐怕陛下怒火攻心,伤及玉体。”
君臣二人间相距不过十步。
从赵珩的角度看,文官满身绯红,愈发显得面容俊秀细白,虽是跪拜,姿态却依旧端雅守礼,若琪树瑶花,风姿卓然。
赵珩微不可查地、满意地点点头。
只不过他面上不显,抬手一拍木箱。
殿内寂静,这力道不重地一拍,响声如惊雷在众臣耳边炸开,有臣子双肩巨颤,险些跪不住。
“来人。”皇帝寒声道。
韩霄源忙着人上前。
皇帝落在木箱上的视线转移,毫不掩饰地扫过众人。
众臣皆屏息凝神,诚惶诚恐地等待着帝王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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