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被倏然撩起,露出一张苍白却不失锐利的脸。
太后痛心疾首道:“哀家不通政事,只知晓,若英王来京,绝不会令皇帝受那般侮辱!”
那般侮辱是什么,不需言明,二人都心知肚明。
帝王温言,本就白的面容更是没丁点人色。
洁净得如同一捧雪,血色全无。
太后见他眸光巨颤,当即又添了一把火,她悲恸道:“皇帝,难道哀家就忍心你为人臣所掣肘?”
赵珩没心没肺地想,叶太后这句掣肘说得还是太委婉了。
“只是比之姬循雅心性暴戾,行事诡秘莫测,英王素有贤名,”叶太后道:“我儿,与姬循雅这等人朝夕相处,同与未入鞘的利刃共枕有何分别?”
无时无刻都有伤己之危!
赵珩不语。
皇帝眉眼低垂,却不是驯服,而是一种,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疲倦。
叶太后望着赵珩。
他面色太白,就显得眉眼轮廓无比鲜明,浓墨重彩得到了刺目的地步。
皇帝不愿意。
无论是英王入主毓京,还是姬氏屹立不倒,对于皇帝而言其实都无太大分别。
叶太后想。
可眼下的局面,哪里轮得到皇帝说愿与不愿呢?
帝王虽在名义上权掌天下,实际上,也不过是个能被诸王权臣在手中轮流把玩,名正言顺发号施令的傀儡。
皇帝之于诸王侯权臣,就如同开国帝玺,有,那自然好,道一句有德之君受命于天,没有,的确会令人头疼,但还没有重要到,能彻底影响局势的程度。
“哀家竟不知,你几时成了这样瞻前顾后的性子。”叶太后叹息道。
赵珩终于说了句真心实意的话,“关乎天下,如何不慎重?”
叶太后冷笑着想你现在知道天下了。
他若真是个圣明君主,不对,不需圣明,只要不像从前那般恣意妄为,何以会南逃到陪都,何以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她这个儿子与文臣接触多了,旁的没学会,说话倒是冠冕堂皇了不少。
叶太后的手轻轻按上皇帝微抖的肩,低声道:“况且胜负难分,我儿,何不暂准英王,令其奉诏讨贼,你可明哲保身,隔岸观火。”
女人的嗓音放得极轻柔。
皇帝今日的心绪本就时上时下,根本不曾定下来过,乍然听太后这样温柔地对劝他,下意识就想点点头。
太后温和一笑,“令两方彼此消耗,我儿,你坐收渔利不好吗?”
不好吗?
女人嗓音低柔,描绘出了个如同幻梦般,令人头晕目眩的美好前景。
若能如此,怎么会不好呢?
……
赵珩去了许久,回来时夜色渐浓。
他进入内殿后,第一眼看见的是正在看文书的姬循雅。
姬循雅似乎等了他许久,听到脚步声眼皮都没掀,淡淡道:“太后留陛下用饭了吗?”
他说的迅速,显然方才想了许久,甫一听到赵珩的脚步声,立刻开口询问。
赵珩笑,“自然留了。”
姬循雅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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