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对父母性情大相径庭,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冷酷无情。
戎鄞说:“在你不哭不闹地说要杀了戎阳后,我很欣慰,又很犹豫。”她与赵珩对视,“小珩儿,我觉得,你会长成一个英武的君王,可你,并不是皇帝的孩子,也不是我唯一的孩子。”
“当和你同样野心勃勃,但未必如你一般果断狠辣的兄弟姊妹们长大,当他们挡了你的路时,告诉我,你会善待他们吗?”
他们都知道答案。
“您不愿意看见手足相残,更不愿意看见我们相残致使政局动荡,”赵珩无言了片刻,“所以您让我过去祸害我父亲?”
戎鄞深以为然,“这叫祸水东引。”
赵珩被气笑了。
戎鄞摸了摸赵珩的脸,“我知道你父亲为何让你回来,他不止想让你看看我这么简单。你的父亲老了,他的心变软了,面对他年轻力壮的儿子们,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尤其是你,你与你的兄弟们都不同,因为,”戎鄞笑了,她也不再年轻,可最华美的珠饰,最至高无上的权势令她看起来依然神采飞扬,“你背后有我。”
“他举棋不定,所以想让你,先远离权势中心,等他做好决定再回去。”
赵珩依旧没有说话。
在这个洞察一切的女人和母亲面前,任何掩饰都显得虚伪。
他以为自己已经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渐渐成长为了英朗的少年人,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隐藏自己的情绪。
可他的焦躁犹豫与故作镇定,都被戎鄞一眼看穿。
女人的手并不柔软,这是一只握惯了弓与刀、御笔与玺印的手。
炽热的。
是健壮活人的、是权力的温度。
炙烤得少年人面颊微微发烫。
“小珩儿,”戎鄞说:“我来教你最后一件事。”
手掌下移,她握住了自己孩子的手掌,少年的手尚算纤细,但已经布满了练剑留下的伤痕与茧子,“不要让任何人掌控你的命。哪怕是我,哪怕是你父亲。”
光怪陆离中,赵珩猛然转醒。
他睁开眼。
他先看见了一双阴冷漆黑的眼睛。
赵珩心跳霍然一滞。
这双眼睛的主人半跪在床下,以下颌点着床榻,却微微仰面,一眼不眨地盯着赵珩的脸。
阴阴测测,像个伺机而动,要取人性命的恶鬼。
赵珩静默一息,伸出手。
他没有去触碰姬循雅,可这满身鬼气煞气的将军去乖顺地仰头,以面颊去贴赵珩的掌心。
恶鬼吞吃人的血肉,肆无忌惮地噬咬过他身上的每一处。
餍足之后,就显得分外温顺。
手指下移,轻飘飘地落在姬循雅的脸上。
或许是今日的地暖烧得实在太旺盛,连姬循雅的脸上都染上了三分温度。
又或者者,是由面前人的体温侵染而来。
温温的,算不上十分热,但比起从前,的的确确像个活人。
然而温顺的画皮还未披上片刻,恶鬼便扬唇,他一面看赵珩,一面张开嘴,轻轻含咬住了帝王的手指。
“陛下,”他柔声道:“为何不多歇一会?”
余下的四根手指轻轻擦磨着姬循雅的脸,赵珩望着他。
赵珩轻轻道:“景宣,朕的确很喜欢你。”
这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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