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再多说。
生怕再吐出一个字,就会发出难堪的哽音,明明是他失职,若再在陛下面前表露出此等模样,倒像是为了躲避责罚而惺惺作态一般。
“谁说你是罪臣?”皇帝问。
在周截云听来声音悠远,如隔九天之外。
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
他愕然地想。
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这是帝王盛怒前的明知故问,还是他在阐述一个事实。
“三司未曾会审,朕亦未看到言明你罪责的奏疏,”赵珩望向周截云,从他的角度看,正好能看见武将紧绷如刀刃的下颌线,“不过是险些失火,这样的小事,毓京年年都有不知多少,若像周卿所言,这点小事都要重罚,我朝还有官员可用吗?”
周截云头脑一片空白,缓了片刻后才理解了赵珩的言下之意。
陛下是在说,他无罪?
为何?
为何?
那三个人要点燃的地方可是火油库,若真被他们得手了附近驻扎的军营顷刻间就会被炸上天!
更何况,无论得手与否,此事都太像赵珩授意禁军所为,皇帝不重罚他,岂非令皇帝与姬循雅的关系更雪上加霜?
因自己失察,竟将陛下置于险地,可陛下,却轻飘飘地将此事揭过了。
周截云只觉五内俱焚,哑声道:“陛下仁德,只是,只是臣实在不配陛下的恩遇。”
他是认真的。
他在郑重其事地、绝无任何虚伪做作之意地,请皇帝责罚他。
无论是削去官职,还是取他性命,他皆绝无怨言。
赵珩温言忍不住点了点眉心。
此情此景若放在冯延年身上,冯大人现在已经爬起来感激涕零地谢恩了,偏偏周截云还固执地跪着,要帝王降罚。
死板得简直令人发笑。
可正是这种刻板得近乎迂腐的性子,才最适合做轻吕卫的首领。
不为外物所动,不为任何威逼利诱所移。
赵珩语调轻缓了些,不像告诫,倒似在劝慰了,“人心易变,本就不可测。周卿,这并非你的过错。”
被抓的那个禁军在军中并未官职,与周截云没有任何接触的机会,禁军现已扩大至千余人,难保其中有人为财货动心。
毕竟,比起追随这位根基不稳,好像随时都能被扯下皇位的帝王,想为自己再添条后路也并非不可理解。
周截云张了张嘴,“陛下,罪臣……”
“周卿,抬起头。”赵珩道。
这是一道命令。
周截云下意识仰面,看向帝王。
他素日平淡无波的眼眸微微动颤,眼底血丝密布,明明没有任何告饶的企图,看起来却有几分可怜。
周截云毫无防备,故而眼中的惊惧、懊悔、乃至自我厌恨都来不及掩饰。
乍然与帝王对视,他瞳孔受惊般地猛缩了下。
平心而论,周截云武艺高绝,恃能傲物,又年纪轻轻深受帝王赏识,面上虽不曾显露,但也的确自信、且自傲。
他麾下的人做出了这种事,他之前竟一无所知,对周截云打击可谓不小。
虽然竭力掩饰,但赵珩总觉得周截云很有可能下一刻就哭出来了。
赵珩:“……”
前有崔抚仙,后有周截云。
再想想上辈子那些他稍稍受了点小伤就哭得好像天都踏了臣子们,赵珩有一息自我怀疑。
他长得很催人泪下吗?
“眼下有宗亲、有外族,还有权臣,皆虎视眈眈地盯着朕,”赵珩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双黑中泛金的眼睛望向周截云,轻声问:“周卿,你竭力请罪,该不会是想弃朕而去吧?”
怎么可能!
周截云睁大了双眼。
帝王话音未落,他就口不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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