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赵珩并非深信鬼神之人,或者说,根本不信,只是战况难明,两国只得源源不断地消耗下去,为君者需得掌控全局,又要沉稳持重,稳定人心。
赵珩心中之焦急无可言说,伽檀知道他今日来也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下蛊,而是在重压下,只能找老友,语焉不详地寻以慰藉。
无言了半天,走到赵珩面前,轻声:“亦不是不能试。”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
赵珩捻了捻袖口中的长发,“事已至此。”沉默须臾,霍然转头,动作之快把伽檀都吓了一跳。
乍然与这双金光流转的眼睛对视,伽檀忽地有点结巴,“怎,怎么了?”
赵珩用比方才还郑重的语气问:“你为何觉得,若我另寻他人,姬循雅会杀我,而非竭力忍耐,等我回心转意?”
伽檀无语片刻。
心中的阴霾却也随着这句荒唐的话消散,伽檀毫不客气地说:“君上,臣营帐内有榻,您若想做梦,可以去床上做。”
想起旧事,赵珩随意提醒了句,“景宣,以后不可随意给人头发。”
姬循雅轻轻点头。
不对。
赵珩瞳仁一缩。
不是点头。
姬循雅垂首,在一眼不眨地注视下,以唇轻轻贴了下他染血的指尖。
淡色的唇瓣一蹭。
血丝瞬时被抹去。
清丽冷然的双眸轻抬,静静看向赵珩。
仿佛在告诉他,已经弄干净了。
赵珩猛然瞪大了眼睛。
谁教他的!
赵珩承认自己是个言传身教的好老师,姬循雅今日的表现也勉强能算得上个天资不足不够听话但十分勤奋的学生,但——这未免也太触类旁通了!
两人方才虽亲近,但碍于明日还有公务要处置,赵珩亦觉得过犹不及等种种缘故,只是浅尝辄止,并未深入。
自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缘由,那便是,姬氏当年的荒唐令姬循雅万分作呕,赵珩恐贸然与之亲昵太过,非但不能令姬循雅敞开心扉,反而让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岌岌可危的信任轰然倒塌。
故而,赵珩只有姬循雅会接受与他稍稍亲近的准备,却没想到,姬将军学的如此快。
还,一点都不反感。
尚未全干的长发散落,蹭过赵珩的手背。
湿且痒。
赵珩心绪微妙地上扬。
便顺手抬起,奖励般地摸了摸姬循雅近在咫尺的脸。
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荡。
他可以等。
可以,徐徐图之。
赵珩开口。
他说:“明远新政即将推广整个北方。”
房中旖旎的气息瞬间消失了一半。
姬循雅动作顿了片刻。
“臣知道。”
浅尝而已,还未食髓,但已知味。
时至今日,姬循雅才发现自己的确有些病症。
他想就这么贴着赵珩。
肌肤相贴,不留空隙,只是触碰而已,却能缓解无尽的杀意与憎恶。
他说不出缘故,遍观医书也不见这等奇异的病症。
赵珩心满意足地摸着姬循雅的脸,如果韩霄源在,就会发现,赵珩的手法和安抚他最近的那匹爱马无甚差别。
“只是,朝中干吏太少,”想起最近看到的奏折,赵珩忍不住冷嗤了声,对于这王朝能运转至今产生了由衷的敬服,“多,尸位素餐之辈。”
手指轻轻擦过脸颊。
姬循雅微微眯眼,“能只尸位素餐,已算德行深厚了。”
侵吞国帑,以权谋私者更多矣。
“官场沆瀣一气。”赵珩皱眉道,手指上移,摸了摸姬循雅的长发,露出抹笑,“景宣,好景宣,若君当政,面对此等局面,当为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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