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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和大伙儿坐在一起?”

“我是你家的奴才,是小角儿。今夜你才是唱主角的一个,只我一人独霸着你,未免太教旁人伤心。”

方惊愚道:“他们都有人陪,可你没有。”

“殿下是在可怜我么?”

“我在可怜我自己,谁都想要同我嘴儿舌儿地说话,拉我酬酢。可我分身乏术,便只能选最需要我陪的人。”

楚狂定定地看了他片晌,转过头:“我才不需要你。”

方惊愚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几件物事显露在月光下,一张染血的素绢,一柄梅花匕。楚狂愕然,那只手因紧握着匕刃而流血。

方惊愚的眼神一刹间变得锐利难当:“那你拿这物是想做什么?”

楚狂目光躲闪,故作轻松:“这是拿来割苇带用的,办事时方便。”

方惊愚道:“污言秽语,不要脸。”楚狂道:“正人君子,假惺惺。”

话说到这处,楚狂忽而如鲠在喉,眼睫扑朔,很绝望的模样。方惊愚问他:“怎么了?”

楚狂道:“我改不掉了,我出口成脏。”

“从我们见的第一面起,你就是这模样了,何必要改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楚狂又说:“本性?你知道我的本性是怎样的么?”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这时天上月色分明,海上晦暗不清,楚狂的眼里也雾蒙蒙的,像能滴水。他宁静地望着方惊愚,带着灰心冷意之色。

“所以呢?”方惊愚又将话绕回来,“你拿着这匕首是想做何事?”

楚狂不说话,垂着头。方惊愚的心是和他隔层膜的,不懂得他心里的灰暗。

玉鸡卫死了,他本该欢喜,可欢喜过后是莫大的空虚。他的一生便似一支箭,一开弓便没回头余地,只为复仇而活。而今他射中了标靶,此生也当到此为止。方惊愚在花台下被雷泽营军士簇拥着时,他远远望着,心里生出酸涩。方惊愚身畔再不会缺人陪伴,他一个又残又痴的疯子,怎配为白帝之子扶辇?

他想起几个时辰前的光景。他走进人丛里,军士们围着他打转儿。有人嘻嘻笑着问他:“阿楚,玉鸡卫败你手下,若在蓬莱,你也能捞个仙山卫的位子坐坐了!”又有人作火者模样,虚虚作个颁圣旨的手势,拿腔拿调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时有人道:“别念了,阿楚不识字儿!”

众人顿时一阵哄堂大笑,又有人道:“阿楚,‘五’字怎么写?”

楚狂接过他们递来的柳枝,在地上胡乱比划,最终还是没写出来。兵丁们笑哈哈道:“这分明是三个‘三’字。”

“罢了,罢了,阿楚是要同咱们做一辈子粗人的。有些人生来便是读书写字的脑瓜子,咱们便是只会啖肉吃酒的俗客。”有人说。这时另一人道:“阿楚,莫要灰心,笨鸟先飞,你多学学,往后指不定能考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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