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膏宫外舡军森严,百艘楼船团团围拒,旌旗蔽空。
而前殿外的浮桥上却显得空廓,一顶红罗伞盖下,玉鸡卫坐于柏木交椅中,阖目养神。
他身为战将,并不愿怯缩殿中,正恰相反,他胸中血气翻涌,渴望着撕破敌手的腔膛,因此他甚至对青玉膏宫的军士们下令:务不可伤白帝之子,要令方惊愚分毫不伤地来到自己跟前,让两人交搏一场,让全瀛洲人都晓得自己万夫不当的勇武。
想到此处,老者虬髯微动,嗬嗬低笑,一张绉树皮样的脸颤动着,每一条皱纹里皆藏着无限险恶。
而就在二里开外的蓬船上,正有一伙儿人擎着千里镜,鬼头鬼脑地觑着浮桥。
“乘还未开战,咱们赶紧去讨玉鸡卫老儿的性命!”有人低声道。
说话的人是个老汉子,一双眼眯缝,像狐狸,故而旁人给他起了个诨名,叫“老眯眼”。
蓬船里的其余人听了他的话,皆凝重地点头。这些人四体不全,缺手少脚,是雷泽营里的伤兵,其中也有流民。远眺浮桥,他们的眼里皆如出一辙地盈满刻骨仇恨。
老眯眼曾在玉玦卫麾下多年,随她征战四方。玉玦卫在时,日子尚过得去,可她亡故后,瀛洲人的日子便渐渐猪狗不如了。
玉鸡卫是老眯眼最大的梦魇,有一回在鏖战时他不及逃走,眼睁睁看着那铁鸡爪一伸,一抓,妻儿便被抓得泥一样的稀巴烂,头脚不分。从此老眯眼的心也似被抓了个稀巴烂,仅靠着怨仇勉强支持着。
蓬船里这些缺手脚的人也如他一般,多与玉鸡卫有血海深仇。虽在雷泽营中,可他们平素被勒令不许上战场,便是上了,也仅是撑驾船只,做舵工缭手。这世上再无何事教他们留恋,若非要有一件,那便是手刃玉鸡卫。
虽晓得玉鸡卫凶胜蛟虎,他们此行便是送死,不如随雷泽营众人出击胜算来得大,然而不能亲手报仇,他们注定会抱憾余生。老眯眼动作麻利,将弩机端在手上。这是他亲手造的弩,梢、楗、臂用的皆是上好木料,镞头上抹箭毒,见血封喉。他笃定主意,哪怕要粉身灰骨,也要亲手弑杀那老儿。
蓬船悄悄游近青玉膏宫。众人接二连三,将蕸叶、水草罩在头上,口里叼中空苇杆,跳下水去。他们熟水性,打算潜到浮桥旁,撬松船板,暗中向玉鸡卫发暗器。
这法子进展得竟出乎众人意料的顺利,大抵是因为与白帝之子索战的时辰将至,青玉膏宫军士们紧盯外围将要驶来的大翼船,竟忘了瞧水下动静。且这群军士在青玉膏山过惯了脚踩黄土的日子,不似他们一般熟水性,居然不察他们渡水而来。
众人潜划至浮桥边,老眯眼在水下握拳,将臂伸直,又向后摆,这是示意其余人作包夹玉鸡卫之势。于是他们悄悄分散开来,将苇管刺进浮木间隙里,用随身携的铁凿子凿出孔洞,在水下以弩口对准玉鸡卫。
透过孔洞,能觑见玉鸡卫坐在浮桥上,神闲气定。老眯眼的一颗心忽而擂鼓一般,咚咚直跳,纵在梦中已无数次操演过这一刻,他依然毛发皆竖。
他们面对的是万人之上的仙山卫,何况此人又是仙山卫里排第二的头面人物,真能如此轻易便杀死么?老眯眼忽觉手里的弩机滑溜溜的,不知是因海水还是汗水之故,几乎教他拿不住。
他打定主意,将手指搭在縣刀上,便要击发。这时他忽觑见玉鸡卫伸手,自身旁的硬木小桌上的碟里慢慢拿起一物。
那是一枚猴楂。只见玉鸡卫将其放进口里,缓缓咀嚼,突然间腮帮鼓动,“噗”一声吐出一枚核儿来。
霎时,一股闷响传来。老眯眼浑身一震,却见不远处水下的一位伙伴身子突而一僵,一团血水迸溅开来!
玉鸡卫又是腮帮鼓起,他每吐一粒猴楂核,便有一朵血花自海中绽开。因在海底,要人毙命也是悄无声息的,浮桥上更是风平浪静,仿佛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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