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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被他囚絷过,莫非不晓得么?这些大抵是不听从玉鸡卫之令的舆隶,被他责罚。玉鸡卫自视甚高,仙山万事于他看来皆如尘蚁。杀一人还是杀万人,于他而言皆一样。他随心所欲,是这瀛洲的暴君。”

楚狂立在冷雨里,想起曾在玉鸡卫帐中受过的非人虐打,身形微微颤抖,片时后,他仰首对银面人道:“师父,我自如意卫那儿听来了你过往的名号。在瀛洲的这时日里,我也想似你一般,做那吊民伐罪的‘阎摩罗王’。”

银面人并不感意外,拍他的肩,“你既有此志,若想要这名头,便尽管拿去。有甚想学的,我也会倾囊以授。”

于是自那日以后,一个传闻忽在瀛洲间流传开来。

有爱好残虐舆隶的世家公子哥儿突而失踪,再度出现时,人们自茅圈里发现了他乌蝇乱飞的尸体,而头颅被齐整摆在鞠球堆中。过不几日,又有人发现素来横行害命的水匪被吊在太平篮中,身子被鱼啃去大半。鱼肉乡里的显贵、子钱家和喇唬纷纷遭害,轻则残,重则死。每每事发,尸首边皆能寻到一支箭,上刻赤箭花。似有一个影子在瀛洲众神出鬼没,按强助弱。黎苗口口相传,赤箭花乃阎王之征,这桩桩件件的案子是由阎王做下。瀛洲虽无天子可主持公道,但有阴府的阎摩罗王帮他们裁断,在阎王面前,善恶分明,人人平允。若遇横不讲理之事,向北面叩首顿首,呼其名号,便能求得阎摩罗王现身,惩恶扬善。

更有人道,那阎王有一只赤红如血的妖瞳。玉玦卫的标下与青玉膏宫兵士接锋,深陷险境之时,曾得几次“阎摩罗王”出手相援。传闻他眼力穿天,每一箭皆不落空。

雷泽营军士自然也听到了这传闻。在船里撞见楚狂时,眼见他那乱发下时而露出的重瞳,不禁张口结舌,不知何时起不再叫他“贼配军”,而是讪讪叫一声:“阿楚。”

楚狂也总是平淡地应一声,回到艉楼里用手袱子擦去弓干灰尘。

几枚育遗鸟羽箭放在他身边,箭筈上刻着艳红的赤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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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电抹,光阴如箭流,不知觉间已过数年,言信如抽穗稻子一般,渐而拔高长开,雷泽营行伍被其整饬得铁律分明,同青玉膏宫也有了一战之力,而楚狂也慢慢得了他们接纳。

数年的时日里,他箭艺进展,常佻身飞镞,数度自黄泉边救下雷泽营兵丁。兵丁们而今见了他,已会热情招呼他吃酒,虽讲一二句荤话,倒也只将他看作弟兄。“阎摩罗王”的传闻早播撒开去,如一个鬼魅的影子踞在青玉膏宫军士的心头。

这时雷泽营与青玉膏宫两处的战衅起得愈发频仍了,两边皆有预感,往后将会爆发一场山崩海啸似的冲突。同时一个可怖的流言似长了翅膀,在军吏间飞传。

那便是——瀛洲之主玉鸡卫要对他们大行围剿了。

玉鸡卫也并非时时在瀛洲,时而受命于昌意帝,于地肺山驻扎,或伴于天子身畔,尽卫守职分。过去的数年,因他常在蓬莱,便无暇去顾瀛洲琐务,然而现今他终于有闲心要对雷泽营下手了。

似有乌云罩在雷泽营兵丁们的头顶。在战火将燃的前几日,他们围坐火边,一杯接一杯地吃酒,闷声不响。

“连玉玦卫也亡故了……”不知是谁轻叹一声,于是顷刻间,众人更发蔫头耷脑,谁都知晓与玉鸡卫对垒,十之八九是有去无回。

有人道:“不打紧的,还有言信在呢。”

“可若言信也身故,还有谁能支持起雷泽营?”另一人问。人人面面相觑,面带愁云。

坐在火边的楚狂忽而开口:“还有我。还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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