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肴自然明白青竹意有所指,却由此想到青竹说“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永永远远的好朋友”的时候,回首雪满长安道,若身披整城风絮。
他们之间有大约十七个蝉噪的盛夏,并肩躺在桑葚树底,数洒在脸上的、一片片金箔般的阳光;有三十六次风吹麦浪,将大地和云揉成一样的形状;有一百零五个暴雨来临的前夕,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水腥味,像泡在池塘。彼时江南是那样远,说起梅子黄时雨,还是一川望不断的烟草,青竹问他:“升州是什么样的,小白过得好么?”
而他为谋求一个并肩于江湖闯荡,被不知哪个山头的土匪帮揍了一顿,心灰意懒,用熟鸡蛋滚着脸颊,心不在焉地答:“好着呢,当年若非因抱犊山阴气重不利养伤,文叔也不至于送小白远走升州。现在他一剑能挑飞十个我,哪里还会惧怕阴气,等我到时带他回来吃年夜团圆饭,张婶还不得把我夸到天上去?”
青竹俯首缠鞭的动作与他收六如剑时几乎如出一辙,令他回忆起当年研习鞭法的日夜,才使他剑招中存着鞭法的影子。他可以感觉到青竹这几年消瘦得实在厉害,数数日子,眼下也已近冬眠的时辰,不由掐了掐掌肉,心想自己不是不信“命”这般虚无缥缈的东西么?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退缩不前?
罢了。洛肴在暗自轻叹了口气,心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五指翩飞间已将事况算了个大概,嗓音微紧:“尸体不见了?”
青竹自顾自缠着鳞鞭,对洛肴此言充耳不闻。
洛肴心知肚明青竹这厮固执得很,眼下闹得僵了,怕是不愿再多谈。
正僵持之际,他察觉到身后跫音徐响,沈珺缓步走到他身侧。
洛肴见掌中摇光极稳,并未发出铮鸣,才将其收入鞘中,恍惚好像回到少年这俩人大吵一架,自己左右为难地夹在中间之时,好在青竹终于将鳞鞭收紧。
沈珺向前一步,挺拔背影近乎遮挡了青竹大半,不知他二人说了些什么,居然使青竹面色略为缓解,不过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晦涩不明的复杂,片刻才道:“昨日我为坟墓清除荒草时发觉有异,仔细一看,泥土被回填过,我觉得是‘那个人’。”
洛肴与沈珺相视一眼,纵然他有心不愿让对方接触从前之事,可事到如今,倒由不得他。
“虽然不知那人此举意欲何为,但那人现在定是仍在抱犊山,并未离开。即使我奈不了那人何,也绝对不可能让人安然无恙地再走出这道山门,或许今后抱犊山就要埋葬蜀地,我特来相告,算是仁至义尽,二位…自便。”
云流突然有一瞬掉帧似的卡顿,青竹身影一散,消逝于阴翳之中。
洛肴被青竹此话惹得心烦意乱,什么“即使奈不了那人何,也绝不可能让人安然无恙地再走出这道山门”,那跟存心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调节气息地深深呼出口气,视线内印入沈珺的脸,下颌较幼年更尖了,眼睛较儿时细长了些,一时竟不知自己是更想对方记得还是不记得,半晌若有所思地开口:“青竹说抱犊山现在在蜀地,可等我赶过去,山头定是又不知游到了哪儿,岂非有心无力?”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
洛肴心说我知道什么,转念一想,那时在前往昆仑的途中,自己确实猜测过沈珺已有所考量。他眉梢一挑,“仙君有何高见?”
“天下灵脉有三,昆仑山、不周山、西凉山,既然人人都觊觎灵脉,你我何不从中分一杯羹。”
洛肴心间微讶,再度联想到他的西凉山之行与对不周山所谓制衡之说,纵使早知他是个谨言慎行的聪明人,却仍是没料到他后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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