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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后,黑猫每日都要巡逻领地似的到他窗台晃一圈,尾巴竖得老高,而他只是远远观望,想它纵然看不见什么,却仍好奇心极强地东闻闻西嗅嗅,直到它作势又要跳到桌上来,便清咳声试图将它赶跑。

偶尔他午憩时那黑猫也会在庭院翻出肚皮晒太阳,一人一猫井水不犯河水,听闻人声就耳尖一抖,小风似的溜进矮植中,如此这般,倒没遇上过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他自然也不会提起,不过有时默写文章的宣纸滴上了一颗墨点,他倒不再懊恼分神,而是莫名觉得它渗入纸张纹理的那一圈痕迹,像黑猫团成团窝在竹林内睡懒觉的形状,边缘毛毛的,圆也不太规整,却比端方字迹更有生命力。

黑猫的窗台巡逻就像他每天的课业一样,可能是因窗台更高些罢,他渐渐懒得赶它,心想它不要再到书桌上便好;后来占据了书桌一角,他想不要打扰他练字便好。然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仅适用于国家治理,也适用于狸奴的生存之道。阿原站在院门扫了那黑猫一眼,并未说什么。

但隔日黑猫便不再见了,他想可能是母亲知晓了此事。阿原同他道歉时,他正缮写着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心道何为大,又何为小?

君子要胸怀天下,要如沧海纳百川,却容不得一只野猫。

晚膳时母亲额外提来点心,并无责怪,仅是与他额面相贴,用一种安慰的语调道:“珺儿,娘都是为了你好。”

他将额头抵在母亲肩膀,后背脊椎线微微隆起,像背负着座绵延的山丘。

“爹娘都很爱你。”

他垂下眼帘,说:“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那人抬起眼,令沈珺对上一双琥珀般,驻留于世千万年的瞳眸,分明外貌蓬垢,却亮得动人心魄。

他十指紧了紧,向阿原道:“停车。”

那人刚上轿来时缩在角落里,沈珺也没话好说,心内想着阿原定会将此事告知母亲,母亲也许会气恼,也许会觉无关紧要,府中多添一个人并不是天大的事,但这件事倘若越过了爹娘,由他自作主张,便是天大的事,于君臣礼中,这叫“僭越”,母亲罚他于静室面壁思过可能性大些。

轿中沉檀炉徐徐吐烟,弥漫似有若无的山兰浮香,甚是清冽,其间夹杂着稍许雨后草木的味道,自那人坐到他身旁之后,令他无端地想靠一靠——靠在软垫上。长久维持坐姿其实费神,尤其在摇晃的厢体内,不过是一路硬撑着罢了。

沈珺心思一转,往旁侧稍稍挪动,于暗匣中摸出只小瓷罐,“药。”

随后是一叠衣物,“换了。”

他丝毫不觉要避嫌,好像那人自被他“捡”来,便是他的所有物,目光从深浅不一的疤痕上滑过,“你身上有好多伤。”他问:“不痛么?”

“早就已经结痂了。”

那人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未曾打磨过的璞玉,蒙着层厚重的灰岩,又像掉进深潭的石块,缓慢沉到底,听得他更想靠一靠。那人又说:“多谢你救我。”

他在心里重复着这一句话,分明是“多谢你救我”。

沈珺腰间绷着的力道倏地一松,歪歪扭扭地侧倒下去,脑袋枕着隐囊,心道他既然都已破了戒,何不再随心所欲些,一时躺得腿都快挨到那人身上,竟就这么模模糊糊地睡了一觉,阿原唤他时他还没清醒,撑着手臂想要坐直,担心失礼之姿被阿原撞破,好在那人居然帮他拽紧了门帘,道:“我在换衣服。”

帘外声音顿了一顿,“小少爷...”

他偏头对上那人视线,那人还朝他眨眨眼。

沈珺腹诽怎么能够说谎,话出口时却拐了弯,应道:“一切尚好。”

那时他觉得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居然失仪、居然纵容谎言,却没料次日直挺挺地堕入其中了。那人梳洗过后显得精神许多,瞧起来与他差不多岁数,只是更清瘦,骨骼线条仿若利刃雕削。他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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