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只躯体银白而前翼鲜红的蝴蝶紧紧搂住自己的腹部,在它交错的足肢间,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
——那是燕屿!
纯黑的外骨骼装置从身后脊柱处探出,牢牢钩紧蝴蝶的外甲,他就在这样高速下坠中钻了出来。外骨骼如蜘蛛足肢一般,灵巧地用力,他在空中敏捷地翻身。
蝴蝶伸爪在空中抓了抓。
没抓到,燕屿核心发力,几个眨眼就爬到了它的头颅上。
为了喂食,曼努埃尔用口器撬开了他下半张脸的覆面,此时他整张脸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摄像器为了跟上曼努埃尔的速度,靠得很近,燕屿看见了它。
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摄像头对视。目光好似穿越了几亿光年,与摄像头背后千万只眼睛所对视。
……直播没切断吗?
从发信号给赛事组,却发现信号被切断的那个时候,他就默认直播也被切断了。
可是如果直播没被切断,如果直播没被切断……
燕屿几乎是有些仓惶地移开了眼。
从池涧西那一刀开始,被戳破的金色泡泡终于在真空中开始下坠,里面金色的彩带与香槟淋遍他全身。一切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了,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在逃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没有实感的,就像飘在失重的宇宙中。但此刻看见那只机械眼睛,他终于被重力所捕捉了。
他从真空中,来到了地面,这里的氧气拥挤不堪。
他们看见了。
人类看见了。
幻想中有条不紊的未来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幻想中美好的告别成了毫不留情泼下的香槟液,淋得他浑身冰凉。
或许他早该想到的,他只是在刻意忽略。
军部是智械生命的正餐,而军校生也不是可有可无的装饰。他们是人鱼的前菜。
“你知道恐|怖|分子和侵略者的区别吗?”
他自言自语,蝴蝶当然听不懂的。
没关系,他也不是说给它听的。
复仇和侵略有什么区别呢?
发动一场战争,不只是上面的人一拍脑袋,说“我们跟隔壁打一仗吧”,就可以的。
战争是人的战争,战争是士兵牺牲基础上的战争。
很多时候人们常说“不义之战必败”,并不是指天理昭昭,因果轮回。而是指没有正当的战争理由,是无法支撑一场战争取得胜利的。你可以为利益发动战争,却不能让士兵甘心为你的利益而战死。
战场是一个绞肉机,每天睁眼,昨天还喝同一杯酒的战友就碎成几块了,你连他的手和脚分别是那块碎肉都分不清楚。刚熟悉好新的战友,一眨眼眼前的人又换了张脸。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他们有什么区别吗?人和人的脸好像都一样,死去的脸和活着的脸好像没差别,连敌人和战友的脸也那么相似。
死亡最先带来的是绝望,紧接着就是麻木。
深夜的时候,幻想又会把麻木驱赶走,重新带来真实的剧痛。牺牲,牺牲,他们是在为什么牺牲?对面死去的人,会有人为他们哭泣吗?我死后,母亲为我刻的墓志铭会上,我会是一个光荣的圣骑士,还是一个耻辱的屠夫?我是会下地狱还是上天堂?
面对死亡,所有人都会诘问——我到底在为什么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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