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年迈老太太。只见对方窸窸窣窣地从她那破旧泛白的布包里翻来倒去,最终翻出一小瓶藿香正气水递过来。
“呐,把这个喝了,身体会舒服很多的。”
老太太年纪虽大,精神状态却好得出奇,她普通话很标准,言语之间能想象到对方年轻时一定饱读过诗书,是个文化人的样子。
林研慢吞吞地接过那瓶藿香正气水,咬着吸管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喝完后林研对她说:“谢谢你。”
老太太露出和蔼的笑容:“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吃药,绝对不要强撑着。”
或许是公交车上开了空调,加上这瓶藿香正气水起了效,林研感觉自己不适的状态在渐渐恢复。
在摇晃颠簸的城际公交上,旁边的老太太居然还有喋喋不休说话的力气。她很健谈,说起自己年轻时候是个中学老师,很受学生们的喜爱,就连班上最调皮捣蛋的学生也都听她的话。她说起她的女儿与女婿都是大公司的高管,总说要接她去市中心住大房子,可她不答应,还是喜欢住在以前学校分配的小房子里。
路上她一直在自顾自说着自己的事,也不管林研有没有认真听。
老太太翻来覆去说的永远都是那几件事,起初林研没有觉得什么异常,只觉得对方健谈又啰嗦,可听下去却越发感到不对劲。
当老太太第三次提起那个班上最调皮的学生时,却忽然间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
而林研明明记得,几分钟之前她还说起过,那个学生叫罗宾。
老太太慌忙地抬起手抓自己的头发,接着林研就发现她的右手小臂上写着三行字。
前两行字是——
杨槿叶,定安路幸福小区
如我走失请联系:
第三行写的则是她女儿与女婿的联系方式。
准确来说这三行字不是写上去的,而是刻在她手臂上的纹身。
林研想到她总是翻来覆去讲着那些事,或许是她潜意识里都不愿意忘却的记忆。
而此刻她怎么都想不起那些重要的事,逐渐变得惶恐不安时,林研抓住她的手,问她:“杨老师,如果按时吃了药,病也好不起来,该怎么办。”
也许是这声杨老师,让老太太惊恐的情绪得到了缓解,她推了推眼镜,一丝不苟地回答林研:“那也要乖乖听医生的话,只要不是什么绝症,只要配合治疗,就一定能好起来的。”
林研没再说话,老太太却关切地拉过他的手:“孩子你生了什么病?是几年级几班的,叫什么名字?告诉老师好不好。”
林研意识到这世界上多的是不公平的事。譬如让一个心善朴素的退休老师,到了本该颐养天年享清福的年纪,却患上无法治愈的阿兹海默症,这就非常不公平。
在公交车到达定安路站后,林研就带着老太太下了车。他联系了老太太手臂上的电话,把人送到了幸福小区一幢居民楼下的时候,一对中年夫妇已经在楼下焦急等待多时了。
太阳在将近七点时才落山,天边徒留一片火红的晚霞。林研将老太太安然无恙地送到她女儿手上,收获了一连串真诚激动的感谢话语。
临别之前老太太还执拗地抓着林研的手不放,她连声说:“好孩子,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 第99章 54
本着做好事不求回报也算是给自己积德的理念,林研婉拒了老太太与其女儿要请他上家里做客的邀请。
太阳落山后天很快就黑了,他离开幸福小区走到马路上,却蓦然感到迷茫。因为他从没来过这里,脚下这片街区是他完全陌生的地方。
城际公交的最后一班车也在半个小时前发出,眼下林研并不知道要怎么回到他城西的公寓。
傍晚的气温终于不再炎热,林研低头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越往里走街两边亮起的灯越少,门窗紧闭的店面就越多。
人迹罕至的黑夜像是幻化成了索命的铁链,林研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恐惧,只是本能地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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